他的话被林敏娴打断:“用我们家的钱送他这个?”
唐致远抿了抿唇,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女儿,口气已有些不悦:“阿娴,不管怎样,他是你弟弟。”
“弟弟,哈!”林敏娴笑了起来,眼里沁出泪,朝着唐致远大喊,“他算什么我的弟弟?这才几年,难不成,你就真把我妈给忘了吗?你生前就对不起她,她死了,你还要对不起她?这会儿给这野种买这么好的车,是不是再过得两年,你就要把整个恒盛都送给他?!”
她其实不是舍不得那车,让她心痛的,是唐致远对唐文安的态度。
那种好爸爸疼爱好儿子的态度。
他是他儿子,那她妈妈呢?因为他们而死的,她妈妈呢?
“爸爸。”父女两个正对峙,小心翼翼的声音突然响起。
唐文安走过来,他不安地拉着唐致远,低声说:“爸爸……别和姐姐吵。”然后又看着林敏娴,鼓起勇气,“爸爸开玩笑的,这车子,也不是买给我的,是给你的。”
“你这是施舍吗?”林敏娴闻言,恶狠狠瞪着他,“拿我家的钱施舍我?”
唐文安被她的眼神瞪得后退了一步。
她那样子,不要说唐文安,就是唐致远也很是腻歪。
若说之前还对妻子对女儿怀着几分愧意,现在,这点愧意,也在林敏娴毫无底线的“胡闹”中给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也很是疑惑,为什么刚回来时的女儿还算乖巧,现在却越来越戾气十足了?
她就真那么恨他吗?
这样一想,唐致远不由也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对上她,他回头,果断对唐文安说:“你先进去。”
唐文安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唐致远被他那关心的目光看得很是熨贴,放缓了声音安抚。
这种旁若无人的鼓励与安慰,林敏娴看了,却觉得更加刺目,也更让她恼恨。
后面再怎么吵起来的,林敏娴就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唐文安提了行李要走,唐致远不许,她在旁边又冷嘲热讽了好几句。
然后唐致远就骂了她。
这么多年来,唐致远第一次骂她,他说她:“阿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恶毒?”
他竟然说她恶毒!
林敏娴感觉自己被气晕了,拉扯间,唐文安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乒里乓啷,很大的声响。
楚歌是隔日才知道唐文安出事的。
那会儿,安雅正抱着她哭。
曼文进来给两人添了一杯茶,看一看已哭得毫无形象的安雅,略无奈。
楚歌就冲她使了个眼色,说:“余下的事,你让刘总看着安排吧。”
曼文点头,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有了她们两个,楚歌把茶端到安雅面前:“口干么?喝点水吧?”
安雅打了一个哭嗝,也是真的口干了,抹一抹眼睛,松开楚歌,眼泪婆娑地接过茶喝了起来。
茶水不算烫,热热的流进口腔,很温暖。
楚歌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你哭成这样呢。”她笑,笑容温柔而清浅,笑得安雅忍不住有点恍惚。
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沿,她低下头。
“哭了这么久,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被她那么看着,安雅发现自己很难启齿,那些过往,太龌蹉也太难堪。
终于她问:“小歌,那些年,你苦吗?”
楚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过了会,才笑着应:“嗯。”
只有一个字。
安雅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她伸手拭去,抬起头来:“小歌,对不起。”
楚歌大概知道她这话针对的是什么,淡笑着摇头:“不怪你。”
安雅苦笑,沉默了会,确定自己没有办法就那些往事和她坦诚,便站起来,“我走了。”放下茶杯,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背对着楚歌说,“小歌,不管他们怎么样,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楚歌没有说什么。
确切地说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放在桌上的她的手机就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的时候,安雅已经走了。
她叹口气,没有追出去。
打电话过来的是个陌生号码,楚歌等了会,才按了接听。
“请问你是小歌姐姐吗?”陌生的男孩子的声音。
楚歌觉得声音略有点耳熟,便问:“你是哪位?”
“我是张天翊,唐文安的同学。唐文安他进医院了,你知道吗?”
张天翊挂了电话,转头就看到唐文安紧张的眼神,他不由得挑了挑眉,大喇喇地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唐文安不问,他就偏不说,笑嘻嘻地扯别的:“哎呀,你摔的还真不是时候,才开学你摔个什么劲?要摔也是期末了再摔啊,那时候摔倒,考试什么的估计都可以免了。”
唐文安无语,看着张天翊。
张天翊就嘿嘿直笑。
唐文安到底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他,戳了半天,才略羞涩地问:“她怎么说?”眼巴巴地,“会来看我吗?”
张天翊不太确定地:“不来吧?她就问了句‘你伤得怎么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文安脸一下就颓了下去。
张天翊嗤嗤地笑。
唐文安这才醒悟,瞪着他:“你耍我?”
“不耍你我还不知道呢。”张天翊说着,撩起袖子作出要刑讯逼供的模样,“快点,老实交待,她是不是就是你的‘情妹妹’?”
唐文安脸刹时就红了。
他长得好,脸上棱角没那么分明,年纪小皮肤嫩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当真一点也不为过,这么脸一红,还真的堪称是艳若桃李。
张天翊当时就是一呆,顿了顿才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骂:“唐文安你没事长这么娘干什么啊?留点长头发,都可以当女人了!”
唐文安被骂得瞪目,睁大了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张天翊就在心里叹气,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沉重地说:“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没头没脑的。
唐文安被他弄得七上八下,正忐忑着,楚歌就来了。
她上来病房之前,还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你一个人?”
他知道她的意思,便说:“还有我同学。”
楚歌说好,没多久,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
颜色惨白的病房,好像随着她的进来,一下就变得鲜活了起来。
唐文安不由坐直了身体,看着她。
张天翊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站起来迎向楚歌说:“哎呀小歌姐姐,你可总算来了,我们家安安那可是望长了脖子望断了天涯啊!”
楚歌没理他的夸张,看向病床上的唐文安,他半躺在那儿,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左脚上打了个大石膏,右手也打了个小石膏,半吊着固定在胸前。
他脸色有些憔悴,但眼睛仍旧亮晶晶的,看着她。
楚歌笑,他也笑。
张天翊便一拍额头:“好吧,看来我就是个多余的。”很识趣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