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俊撂下这么一句,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狐诱
“老大,二哥,等等我。”王蓝田拖着一个学子,快步行至英宁马昱身前,重重一拍那名学子后背,大大的力道将他拍得踉跄了两步。
“这是跟我同一间房的宁采臣,我带他过来让你们见见。宁小弟,叫大哥二哥,日后你就是咱们哥儿三罩的,如若有人胆敢欺负你,尽管报我的名字。”
“马兄,祝兄。”宁采臣对着英宁马昱作揖,“请多多指教。”
“好说。”马昱神色淡淡的,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英宁轻轻颔首,抬眼看了一眼,却猛地顿住。
宁采臣身量不算高,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身材很是匀称,身上有着浓重的书生文气。黝黑双眸平和,唇边含着淡淡笑意,哪怕对着王蓝田,他也能不卑不亢、应付自如,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当然,宁采臣长得是美是丑,英宁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他天生带着阴气。这种人多半出生在特定的时辰,不同与后天沾染上阴气的人,往往万中无一,尤其宁采臣还是个男人。
万物分阴阳,一般来讲,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如若宁采臣身为女子,他特殊的体制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身为一个带阴气的男子,这问题就有点大了。
简单来说,他会更加容易吸引一些鬼魂邪物,撞见阴物的几率比之旁人要大得多。王蓝田跟他同房而居,怕是也要受到些许牵连。
英宁细细瞧着宁采臣的眼睛,眼中蕴含神光,温润正气,倒不像是会轻易动摇心中念头的人。
罢了罢了,不是还有马昱在,何需她来操这闲心?
说了两句,英宁主仆、马昱主仆同王蓝田主仆、宁采臣一行分了开来,各自回去分配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中间用门帘隔开,外间放着两套桌椅,两个书架,里间是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小案几,配着四张小圆凳。帐子窗帘都是用的湖蓝色,窗外正对着小花园,满目郁郁葱葱的绿色,带着勃勃生机。
英宁马昱主仆四人进了门,浅墨七弦首先将整个房间看了个遍,见着里间那张床,浅墨忍不住出声道,“这可怎么办?只有一张床,公子晚上怎么睡?”
“这有何难办?”七弦奇怪地看浅墨,“这张床不小了,躺两个人绰绰有余——书童的住处在另外一个院子,并不在这儿。”
“可是……”浅墨一脸纠结。她担心的不是这个好吧?
“可是什么?放心,我家公子睡相好得很。”七弦一拉浅墨,“走,咱们去打些水,将这里收拾一下,其他都好说,这被褥又粗又硬,必须换掉,幸好我早有准备。”
浅墨暂时收起心思,被七弦拉出房间,“不用先烧些水么?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行李要先整理出来,不知道学院准备了什么菜,合不合公子口味……不行,我得去买个小火炉,帮公子炖些粥品汤水。”
浅墨七弦两人很快进入状态,留下英宁马昱在房间里。
“先坐会儿?”马昱拉开一把椅子坐了,笑看向英宁,“我们来商量一下,这张床怎么分配。”
这可不是在朱老汉家里住一晚,能够用打坐来代替睡眠,一天两天还行,十天半月勉强,却做不到长期这样。
“一人一半,井水不犯河水。我会让浅墨再准备一套被褥。”这是英宁想到的最好办法。至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从来未想过,也不在意,修行之人遵从本心,内心里并不受世俗礼法制约。
马昱一挑眉,心知在英宁看来,怕是根本没有男女的差别,不管是男是女,在她眼里都一样。她会这么干脆说一人一半,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咱们这里解决了,你不担心那边?”
那边,指的自然是英台与梁山伯两人。
“我担心什么?难道梁山伯瞧着不像正经人?”英宁轻轻摇头,“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她既然选择来尼山书院求学,便应该想到今日这种情况。在旁人眼中,她如今是个年轻学子,只需小心些,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你还在她身上种隐息符牵神符?”隐息符会让人不自觉地忽略英台,让她更容易地隐藏女子身份,牵神符会留下英宁的一丝意识在英台身上,一旦英台出了什么问题,英宁便能立刻感应到。
英宁抿了抿唇,“她是我姐姐。”
祝老爷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帮着姐妹两个弄到推荐文书,任由她们南下求学,甚至混进全是男子的书院,一方面是疼爱女儿,满足女儿心愿的同时,让女儿避开廖广,避开聂小倩的一滩浑水。另一方面,未尝没有磨磨英台性子的想法,让她受些苦头吃些亏,改掉性格中的些许冲动冒失。
而让她同行,英宁一度以为是祝老爷不放心英台,这才让她跟着,看着些她。后来想想祝老爷几次欲言又止,祝夫人明明不舍,却强迫自己送别女儿的样子,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英宁一向是个直接的人,并不擅长揣度人心,当时就开口问了,奈何并未得到答案。
半道上抛下英台|独自离开,英宁是存了一分歉意的。之前抽签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在旁人不知的情况下,让自己与英台的数字“巧合”地相同,却没有出手。
到底是血缘上的姐姐,她会顺着祝老爷的意思,磨砺她的性子,也会保证她的安全。
马昱却不同意,“怎么我瞧着,你更像是长姐。”
“我跟她一样大,我们是双生子。”
“除了相貌,真看不出来你们哪里相像。”
英宁没有答话,马昱也没有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此后一夜无话。
第二日正式开堂,上午是山长王世玉亲自讲授。
“报告王山长,梁山伯在打瞌睡。”王世玉讲解了没有几句,王蓝田举起手来,指着昏昏欲睡的梁山伯,义正言辞道,“昨日学生们都看到了,是山长开恩,他才有机会留在学院。第一堂课,还是山长亲授,他不认真听讲,居然闭眼睡觉,实在不将山长放在眼里,也辜负了山长的一片好心。”
王世玉看向梁山伯,果然见他睡眼朦胧,还是在祝英台的提醒下,才晃悠着站了起来,心里不由地微怒,沉声喝道,“梁山伯?”
“王山长息怒,这都是学生的错。”英台起身,一脸愧疚,“学生睡觉不老实,吵着了山伯,他一夜没有睡好,才会瞌睡,并不是故意的,请山长原谅他这一回。”
“大家都是两个人睡,怎么就他一人没睡好?”王蓝田嘲讽地嘀咕。
“是这样么,梁山伯?”王世玉面色稍霁,并未理会王蓝田。
梁山伯垂下头,“学生知错,请山长责罚。”
“嗯,念在你初犯,便罚你在课后下山挑水,将厨房的水缸注满。”王世玉对梁山伯的印象很不错,捋了捋长须,做出了这么个决定,“好了,现在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