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昱微眯着眼,指节轻轻扣在楠木桌面上,“这姜老爷可有什么特别?”
平日都无事,这姓姜的一来,便让他回去,要说跟这姓姜的无关,换谁都不信。七弦是个机灵的,既然特意提了,多半会有下文。
七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听说这姜老爷,家中有一位年方二八的独生女儿。”
“哦!”马昱淡淡应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七弦心道果然,公子对那什么姜小姐没有丝毫兴趣,却不知是该担忧还是该感慨——公子的年岁已不算小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老爷该采取强制措施了。
“还有……还有便是公子的一位同窗,唤作陶望三陶公子的,给公子送了一张请柬,邀请公子参加他的婚礼。”七弦自怀中掏出一张大红的请柬,双手递给马昱。
马昱接过来也不看,直接放在了手边,仍是看着七弦,“你看着准备一份贺礼。”
“是,公子。”七弦退后了一步,“公子,除此之外,没有事了。”
马昱点点头,收回视线。
浅墨这时上前道,“公子,陶公子也邀请了你,这是请柬。”
英宁接过浅墨递过来的请柬,回想起那位并未深交的陶望三,只记得是个清爽温和的年轻男子,其他再深入的印象便没有了。
浅墨见着英宁兴致缺缺的样子,自也不再提其他,“公子刚从外面回来,想是有些累了,不如公子先歇息些时候,我去给公子煲点汤,晚些送过来。”
浅墨与七弦跟来时一般,一前一后离开。马昱看向英宁,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色,“阿宁,你觉得如何?”
自回程开始,英宁便莫名地觉得全身疲累,整日里想要睡觉,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照理来说,修为到了英宁这层次,对于睡眠的要求早已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出现瞌睡的情况,这让马昱很是担心。
英宁摇摇头,“无事。”
马昱站起身来,“我扶你去里面躺一会儿,等天晚了再叫你。”
英宁动了动嘴唇,刚想说她可以自己进去,用不着人相扶,待对上马昱乌黑的双眸,又将话咽了回去,任由马昱扶着她进了内室,除去外衫,脱了鞋子,躺到了床榻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马昱坐在床边,帮英宁掖了掖被角,深深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不由地轻轻抚上她细若白瓷的脸颊。淡淡的温热染上指腹,直直烫入心底,马昱忽然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手,却又一直不舍得离开。
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得尽快将消息传回去,想来他们会有办法。
“小十,小十你在么?”门外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马昱面色一沉,起身大步走向外室。
床榻上,英宁依旧静静睡着,仿佛一点儿动静都未听到,兀自陷在自己的睡梦里。
☆、鬼妻
“你有何事?”马昱打开门,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英台。对于英宁这个双生姐姐,马昱看在英宁的面子上,一向都还温和以对,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心思应付她。
忽然打开的门,让心里存着事的英台吓了一跳,待见着马昱神色不善,下意识地缩回手,低声道,“我来寻小十,她在么?”
“她正在休息。你若寻她有事,可晚些再来。”马昱挡着门,丝毫没有让开放英台进门的打算。
英台抬眼向室内看了一眼,却被马昱挡住了大半视线。里面静悄悄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回想起王蓝田的话,呐呐道,“不是她寻我么?”
马昱一愣,摇头道,“她不曾寻你。”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去吧,晚些她会去看你。”说着,也不等英台回话,便退回屋内,关上了门。
英台瞧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是默默看着房门半晌,转身离去。
英宁醒过来的时候,天气已渐渐黑了。她一睁开眼来,便对上了马昱乌沉沉的眸,正看见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焦灼,瞬间换上了温暖的笑意,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你醒了,阿宁?”马昱的声音轻轻浅浅,一如既往的醇厚悦耳,但不知为何,这一回英宁听出了他语声中强自压抑着什么。
眉间微微一蹙,英宁随即将疑惑放下,起身下床,轻轻应了一声,“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人寻我?”
马昱细细打量着英宁神色,见她疲惫之色尽去,稍稍安下心来,“祝九来过了,见你还睡着,便先回去了。你现在想去见她?”
“见一下也好。”英宁披上外衫,“这么些时日不见,不知她如何了。”
想起浅墨先前所言,英宁心下到底有些忧心。
马昱沉默了片刻,点头道,“那你去吧,我等你回来用晚饭。”
英宁极自然地应了一声,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整好了衣装,别过马昱,出门去见英台。
“小十,你来了。”英台见着英宁,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眸中含着暖意,却再没有了往日里的明艳张扬。
英宁淡淡一笑,在英台对面坐了下来,视线扫过英台捧在手上读的书册,“看到你健康无恙,我便放心了。日后别再这样,为了旁人拿着自己的身体做赌,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傻的了。别让爹爹娘亲牵挂,也别让哥哥担心,你说呢?”
英台瞧着英宁认真的侧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让她本就如画的眉目一下子明朗起来,竟是与先前的笑容一般灿烂无二,“知道啦,小管家婆!吃一堑长一智,这道理我还是懂的,你呀,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同样的错误,我难道会犯第二次?”
顿了顿,英台抓起英宁小手,笑道,“还说要好生照看你,哪知道竟是反了过来,爹爹娘亲若是知道了,定是又要说我了。说起来,咱们离家大半年,除了一封八哥写来的家书,便再没有家里的消息了。眼看着天将入冬,马上就是新年,也不知来不来的及回去瞧瞧。”
英宁一怔,心知英台这一回是真的不同了,便不再提起那些并不美好的事儿,顺着英台的话接道,“九姐可是想家了?新年的假期不过二十来日,怕是刚刚来得及回到家中,哪里足够往返的。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得在书院里过年了。”
“我想爹爹娘亲了,也想八哥。”英台毫不犹豫地点头,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小十,我决定了,等到新年假期,我便跟王山长告假回家,明年也不来了。过了这么久,廖广便是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明日我便写信给爹爹,向他询问一番,你我这时候回去是否已无碍。我们终究是女子,终日混在男子当中,总有些不便,我怕再不走,咱们的身份会瞒不住。”
真要论起来,祝家不见得便怕了廖家,只这事儿总归是英台做得欠妥当一些,有马昱从中调停,祝老爷亦是成了精的人,让英台英宁离开临江城,不过是祝家向廖家给出的一个交代,让廖家面子上更好看,祝家也不损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