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拉下黑幕,壁钟也才走到四点的位置时,尹冰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厨房准备晚饭。
「周末还是我来煮吧!」过意不去整个星期做饭和做家事的人都是他,桀要士看他走进厨房后也快步跟了进去。
「不用了,你去看电视。」
「可是——」
「这里交给我就好。」
「那我也帮忙洗一下菜或……」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他也很坚持,「要士,你去看要做什么都行,等我叫你你再过来就好。」
他还有好几道新学的菜还没做给桀要士尝过,这可是他大展身手来向他献殷勤的好时机。
看着一脸无奈走出厨房的桀要士,尹冰晖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是个把碍手碍脚的丈夫赶出厨房的妻子。
唔——
这种比喻虽然有点蠢,却有种两人新婚的气氛,尹冰晖不由得对着墙壁傻傻地猛笑。
天生有一副俊俏外貌的他就是这么吃香,这种笑得那么恶心的表情要是呈现在其它男人脸上,只会让人觉得厌恶而已,但他即使笑成这副德行,仍是俊美得像是女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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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尹冰晖痴痴地呆想,还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时,突地传来的电话铃声残酷地将他从妄想中惊醒。
慌忙地擦干湿淋淋的双手,他大步地跨出厨房来到电话旁。
为了让在厨房忙碌的人能听到电话声,所以桀家在一楼的电话分机是装在靠近厨房的那一端。
「喂,这里是桀公馆。」
(尹冰晖?)
「咦?」电话那头传来相当刺耳的讯号干扰声,但隐约仍可以听出是女性的声音,「请问妳是……」
奇怪,住在这里的事他从没告诉其它人,连双亲也不晓得,怎么这人一开口就能道出他的姓名?
(是我啦!)话筒那头的语气顿时一沉,显然对他认不出自己声音这点有些不悦。(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喔,是妳啊……」
除了要士的妹妹桀莞菁之外,应该没有第二人知道他搬进这里的事,因为她就是让他得以跟桀要士同居的最大功臣。
他曾残忍地利用过她,她却不记前嫌地说服自己的哥哥让他待在他身旁,于情于理,她都对他有着天一般高、海一般深的恩惠,但最近尹冰晖就是没办法对她有好感。
知道自己这么想分明就是恩将仇报,可是他就是没那种肚量能毫不在意她占去桀要士过多的关爱。
(废话!不然还有谁叫得出你的名字?)
「是没错……不过,妳们那边现在是半夜吧?怎么这个时候打来?」
(我忙到现在才想到要打电话呀!而且要是忘了跟老哥报平安,他一定会担心死的。)
「喔!」
看来要士今天推说不想出门,除了他认定的身体因素外,还包括这个问题啊。
(但我没想到你还在哩!)
「托妳的福,我在这里住得很快乐。」
听她这么调侃,他忍不住拢起眉头。
(哦?我本来想说依你那种个性一定早就被我哥扫地出门了说。)
「妳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要揶揄我吗?」
(说说不行吗?)桀莞菁娇气地哼了一声,(谁教我的前男友现在居然跟我哥甜甜蜜蜜地同居在一起。)
虽然这已是过往云烟,却让尹冰晖心头依然禁不住地一悚。
只要哪天桀莞菁表示仍旧无法谅解他做过的恶行,桀要士一定会毫不考虑地就弃他而去。
这种可能性是永远存在的,就算今天桀要士已对他表白,但这种必然的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对桀要士而言,自己的重要永远只能排在桀莞菁后面。
第二位!
这个令人不想正视,却无法佯装不知的事实。
尹冰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所以被拋弃的恐惧无时无刻地在他心里徘徊。
「我还以为那件事妳早就原谅我了?」
电话那端顿了一下,当桀莞菁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是那种他熟悉的恶作剧语气。
(我是为了我哥才原谅你的,不过我远渡重洋跑到这里,还把家留给你们当甜蜜的窝,我抱怨一下,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不敢有。」
现实都有残酷的一面,但为了让生活不被曾有的痛苦局限,很多事情也许装作不知道较好。
(明白就好。)她冷哼一声,(我老哥呢?帮我叫他一下吧!)
不想让桀要士把心思转到妹妹身上,他忽然灵机一动,正想干脆谎报桀要士出门去了,他却从书房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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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啊?」
「是……菁。」
「咦?」
桀要士的脸庞立刻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电话旁。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尹冰晖觉得桀要士的脚步比平时接听桀莞菁的电话来得轻快许多。
为了这个原因,所以尹冰晖很讨厌她每隔两天就打回来报平安的电话。
他看着桀要士紧紧贴着听筒,生怕听漏了任何一个字的模样,还有那柔情似水的模样,他实在无法不嫉妒。
明明晓得他说话的对象是他妹妹,但那种苦涩的感受仍如海浪般在他心中波涛汹涌。
对于这种可笑的妒意他已经懒得开口抗议了,这是从他爱上桀要士那一刻起,就有认知的事。
他想不通自己为何偏偏爱上这个有严重恋妹情结的男人,害得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吃闷醋。
桀莞菁只不过是打回四通电话,他就觉得自己看到电话时就有股想摔坏它的冲动。
虽然桀要士总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因为她是我妹妹啊!」
但听在他耳里,桀要士的口吻简直就和热恋中的男人没两样!
从桀莞菁出国前他就饱尝嫉妒的苦果,而她赴美留学后情况也没改善多少。
他剩余的大半辈子,大概都注定要在这种情绪里度过也说不定。
身为尹氏集团的继承人,又有上天偏宠的这副完美外表,他谈情说爱的次数比起同龄的男性不晓得要多上几倍;而贵气奢华的生活环境,也提供他更加丰富多元的对象与经验。
从清纯玉女到有夫之妇,他尝试过各式各样的恋爱,当中也碰过几位曾让他销魂不已的佳人。
然而,在碰上桀要士前,他从不晓得做爱可以舒服到让人彷佛连心都要融化、身体彷佛升华到空气中的感觉。
这是尹冰晖第一次真正陷入爱河。
他的思绪无法操控自如,感性总会不由自主地凌驾理性之上。
原来,这才是真正恋爱的感觉。
相较起来,他明白从前自己都是用极轻浮的心态和人交往,从来不曾像这回这么认真。
连他都很难相信自己现在谈起恋爱,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整天想跟心爱的人腻在一起,动不动就醋劲大发,会因一点小事就放不开,还不时地对一些不必在意的因素感到不安。
但这似乎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根本就不晓得原来自己的占有欲是那样强烈,从童诗妍到桀莞菁,只要是接近桀要士的女人都免不了遭他嫉妒的命运。
暂且把童诗妍放在一边不谈,因为她一心想成为桀夫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所以他敌视她自然不在话下;可是面对于有恩于他的桀莞菁,而且还是桀要士的亲人,他却仍忍不住妒火中烧。
发觉自己有越来越悲观的倾向,再看一眼讲电话讲得喜笑颜开的桀要士,更加深尹冰晖的无力感。
被自己的思绪扰得心神不宁,他沮丧地踱回厨房,去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烹饪工作。
清水再度打湿尹冰晖的双手,他心不在焉地将冲洗好的西洋芹放入白色磁盘中,转身准备拿到冰箱暂放时,手中的盘子却恰好被来到他身后的桀要士接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