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造型有意思。”他说完对杨诺和工人摆摆手。
陶南屿只得代他回答:“师傅你下次注意点儿,这个我们解决就行。”
等工人走了,乔慎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陶南屿:“哦?那我把人喊回来,师傅——”
乔慎:“哎哎哎,行了行了。”他笑着拉住陶南屿。
坐上杨诺的车时,乔慎谨慎脱下外套,确认没有油漆沾染到车里。
“衣服是我朋友的,不贵,回头我赔他一件。”乔慎说,“头发我也正好想剪短,这不是巧了么?”
向宇路看他,仿佛在看发散圣光的神。
杨诺把他送到他相熟的造型师店里,让陶南屿留下来陪着,直到确认乔慎一切事情都处理完毕。陶南屿百般不愿意,可乔慎确实是为了自己才沾上这黄泥巴,她只得恭敬地跟着乔慎走进店里。
店面是预约制,乔慎熟悉的造型师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抵达。陶南屿陪他在店里的vip包间等着。
夜幕已经降临。包间有落地窗,乔慎坐在椅子上看着外头浩瀚如夜海的城市。窗户上他的头发支棱着,像一个造型奇特的怪兽。
他忽然想起跟陶南屿在乱石滩上分享烤鱿鱼干的晚上。南方岛屿被静谧的海洋包围,只有极远极远处,天海相接的地方,有星辰一样串联起来的渔灯。
他还想跟陶南屿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或者再问问陶南屿之后的打算。他应当可以帮忙,应当可以妥善地让她母亲的骨灰罐回归故里,只要陶南屿原因再信任自己多一些……他胡乱地想着这些,渐渐被倦意笼罩。
等乔慎再睁眼,那干结成大一块的黄色头发已经全部剪去。
他在镜中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因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茫然。
“……我睡了多久?”乔慎问。
陶南屿正用吸尘器清理地面:“大概半小时。”
自从乔坚毅出事,乔慎就再没有过这样沉的无梦睡眠。他揉揉眼睛,忽然惊觉:“……你给我剪的?”
陶南屿咧嘴一笑。她剪去的是被凝固油漆包裹的头发,还保留着可以让理发师继续创作的大量空间。乔慎这一天换了几个造型,只感到非常新奇。陶南屿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充满乐趣的。他抓抓头发,朗声道谢。
说完察觉陶南屿目光游移。
心道不妙,乔慎立刻摸后脑勺。没有秃,没有受伤。
“你对我做了什么?”乔慎警惕地问。
作者有话说:
谢谢冷杉的地雷;
谢谢喃喃自语、识趣的营养液。
今天只有乔慎买的麦当劳……总之先分给大家吃!
第6章 陶南屿:你秃了?
◎陶南屿比他更熟悉他走过的道路,这让乔慎心里有种温热的奇特感受。◎
陶南屿只是神秘笑笑,不肯回答。
乔慎检查自己的鞋子裤子衣服头发,全都没问题。他不知陶南屿那神秘又歉疚的表情隐藏了什么,而陶南屿点了份外卖,悠然开吃。
他一问陶南屿,陶南屿就移走目光,发出不必要的轻咳,研究碗里的重庆小面:“豌豆这么少啊,以后不点了。”
乔慎睡好了觉,精神十足,开始琢磨陶南屿。他跟陶南屿说话就像追着公车狂奔,一路嚷着“师傅师傅等等俺”,一路看着公车停停走走,加速抛下他。
他干脆拉过椅子坐在陶南屿身边看她吃小面。
陶南屿面色岿然不动,一边吃面,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乔慎。
乔慎:“怎么总看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陶南屿眼皮垂下去,吸溜最后两根面条:“没、没有啊。”
乔慎甚至跑到卫生间仔细检查了自己全身上下,一无所获。想到手机可以用自己面部解锁,他又仔细检查手机,但所有私人信息都加了数字密码,陶南屿是看不到的。他甚至检查了自己社交媒体的浏览和点赞记录,没有新东西。
理发师来的时候、给他剪头发的时候,乔慎都被这个巨大的不祥预感困扰着。陶南屿吃完重庆小面,闲得无聊,一块块地抠乔慎外套上的油漆。好不容易等到乔慎结束,她仿佛释放出狱的犯人:“走了走了。”
乔慎换了个自己关心的话题:“你妈妈的家乡在哪儿?”
陶南屿良久才答:“不知道。”
乔慎厚着脸皮:“我们算是朋友吧?对朋友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不太好。”
陶南屿:“首先,不算朋友。其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很诚恳,目光澄亮。
直觉让乔慎感到这对母女之间有外人不得知的故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找呗。”陶南屿笑道,“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乔慎下意识想说,天地茫茫,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但他刹那间想起抱着骨灰罐在黑色山林里狂奔的陶南屿。她像冲破牢笼的小兽,她带着母亲往真正自由的地方奔跑,绝不回头。任何安慰和质疑在她面前都是无用的。
他最后对陶南屿说:“需要我帮忙,一定找我。别担心,会顺利的。”
电梯内部光滑如镜,映出陶南屿平静的脸庞。朦胧的身影让她看起来没那么气势汹汹,浓郁眉眼压抑着情绪。
陶南屿向他道谢。她心情很好,愿意对自己的仇敌露出温柔笑容。
乔慎灵光一闪:“你什么都没做,对吧?”
陶南屿当先走出电梯。
乔慎:“演得不错。”
陶南屿回头,先用目光仔仔细细扫了乔慎一遍,这回换了个阴阳怪气的笑:“你猜?”
乔慎怕是今晚都要为这个问题而失眠了。他想送陶南屿回家,陶南屿走到路边,直接扫了辆共享单车,表示自己住得很近且不需要什么护花使者后,挥手道别。她头也不回,乔慎一直站在路口,直到她身影消失。
心脏被什么鼓动着,乔慎独自走在冷清的道路上,脚步轻快。他这一生顺遂平稳,没试过为什么目标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没试过孤注一掷。他忽然好奇全情投入一件事,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晚,熟睡的林驭被家中奇特的气味弄醒。
他起身寻觅,发现失眠的乔慎在露台上烤鱿鱼干。乔慎的家被记者媒体团团包围,这段时间不得不寄宿在林驭家中,俩人关系好到仿佛没有血缘的亲兄弟。
香是很香,林驭想半天没想起自己冰箱里居然还有这玩意儿,乔慎喜滋滋:“好东西啊。”
他架起烧烤炉,烤得鱿鱼干卷边微焦,还热情撕下两根须须递给林驭。
林驭婉拒:“我刷牙了。不是,大晚上你烤这个做啥?几点了都!”
乔慎品尝片刻,精神奕奕:“林驭,你那香薰品牌不是在调新香么?调个烤鱿鱼干的香味吧,一定很有趣。”
林驭:“……”
乔慎:“要不我买个厂子,你给我单开一条生产线。”
林驭足足有一周没见乔慎这样精神,精神得可以胡说八道。他怕了,极尽温柔和耐心:“慎啊,什么坎儿都是能过去的,啊。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明儿我带你郊外散散心去。咱不想那些事儿,行吗?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啊,听哥的,保重自己,阿姨还得依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