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熙之打架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嚣张跋扈的金商罗公子。
金商公子笑道:“程三公子,你怕是误会了罢?谁说上了一份,便不能再上了?太后娘娘宠信我们家,多上一份又如何呢?”
程熙之不甘示弱,冷笑道:“太后宠信你,便不顾制度给你多上了?那槃分明便是我的,你若是非要狡辩,我们大可以让光禄寺的人过来,看看宫宴的档子和菜牌,一看便知!”
程熙之嗓门很大,闹得也大,金商公子本不想示弱的,但是金商防御使一看,立刻跑过来,他不想得罪沧景节度使的人,“啪!”劈手给了金商公子一个打耳光。
“胡闹!”
金商防御使呵斥了儿子,对程熙之拱手道:“程三公子,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是老夫教子无方。”
金商公子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瞪了一眼,实在不敢再说。
程熙之把本该是自己的菜色要了回来,道:“我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既然这样就算了。”
“多谢程三公子,多谢程三公子。”
金商防御使拉着儿子离开,金商公子抱怨道:“阿爹!如今太后宠信,各地节度使又因着雉羹巴结着咱们,为何还要如此忍让呢!”
“胡闹!”金商防御使冷声道:“你真是不长脑子!如今正是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咱们不能得罪任何一个节度使,若是坏了我的大事,我唯你是问!”
金商公子不敢反驳,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面,低声道:“是……是……”
他虽这么说,眼神里却全都是愤恨,死死盯着程熙之的方向。
程熙之喝了一些酒,他的酒量一般般,并不算太好,酒过三巡之后便醉倒了,脚步打晃,歪歪扭扭的。
燕饮在太液湖边举办,临着湖水,饮多了酒浑身燥热,吹点小风十足舒坦惬意。
程熙之站在湖边,正在享受着习习而来的夜风,金商公子已然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背后,“嘭!”狠狠撞了一下程熙之的腰眼。
若是放在平日里,程熙之也是有功夫在身的,怎么可能被他撞倒,但今日程熙之饮醉了,根本毫无防范,被金商公子狠狠一撞,脚下不稳,“啊……”大喊了一声,直接坠入太液湖中。
“不好了不好!”
“程三公子落水了!”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刘觞和李谌正在商量让程怀瑾偷偷回到驿馆的事情,程怀瑾本是程家的养子,地位比庶子还要低,所以他偷偷回去,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哪知道远处突然传来噪杂的大喊,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觞立刻对程怀瑾道:“好机会,程公子趁现在赶紧出宫。”
程怀瑾点点头,拿上崔岑准备好的药包,趁着众人混乱,完全没有注意他,便悄悄离开了太液湖,匆忙出宫,回到驿馆去。
“不好了!程三公子落水了!”
宫人们乱作一团,程熙之酒醉的厉害,掉进水中扑腾了两下,立刻往下沉去。
刘觞赶过来,刚要跳下去营救程熙之,便听到噗通一声,已经有人先一步跳入水中。
竟然是程熙之的死对头,范阳节度使之子陆品先。
陆品先跳入水中,快速游水过去,勾住程熙之的脖颈,将他向后拖,往岸边拖拽。
程熙之呛了水,起初还在扑通,但很快呛水昏厥过去,已然不再扑腾,安安静静的任由陆品先拖拽上岸。
“快!”刘觞指挥着宫人道:“把他们拖上来!”
宫人们七手八脚的伸手去拽二人,陆品先托着程熙之,让众人先把程熙之救上去,自己这才爬上岸来。
程熙之完全昏迷过去,呼吸也非常微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刘觞上次救过溺水的李谌,因此十分有经验,立刻冲上去,唰唰两下将程熙之的衣袍解开,以免妨碍程熙之呼吸。
随之双手跌在一起,按压程熙之的胸口,让他将呛进去的水排出来。
程熙之吐了两口水,但是仍然没什么吐息,刘觞深吸一口气,猛地便要低下头去。
“等等!”李谌拦住刘觞,道:“你要做什么?”
刘觞焦急的道:“人工呼吸,救他啊!”
李谌这时候便有些纠结了,眼看着程熙之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这样下去很快便没救了,一刻也不能耽搁,但一想到刘觞那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法门,李谌心里头别扭的厉害。
陆品先冲过来,没有一句废话:“该如何做,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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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怀瑾本就是个义子,在燕饮上没有什么存在感,加之程熙之突然落水,命悬一线,众人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去,哪里还能注意程怀瑾?
程怀瑾急匆匆回到驿馆,悄无声息的来到金商防御使的院落,熟门熟路进入了金商公子的屋舍,将柜子拉开,果然看到了秘密盛放药材的锦盒。
他将盒子打开,把崔岑事先准备好的药包放进去,还特意摆了摆,恢复原样。又将阿芙蓉的药材和药粉放入自己的药包中,严严实实的包好带走,这才冷笑一声,将柜子关闭,准备离开。
踏踏踏——
竟然是跫音,有人来了。
程怀瑾还未离开屋舍,那跫音竟然是朝着屋舍来的,哪知道这么巧,来人正是金商公子本人。
金商公子故意撞程熙之下水,他怕别人发现是自己动的手脚,因此便借着酒醉的借口,立刻离开了大明宫,回到驿馆来。
金商公子朝着这边走来,程怀瑾倘若现在离开屋舍,必然会与他打一个照面,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却在此时……
“罗公子。”
一个嗓音叫住了金商公子。
那声音低沉沉稳,彬彬有礼,完完全全的君子之风,程怀瑾听得实在太多了,可不正是他的兄长程轻裘么?
没想到程轻裘也回了驿馆,他突然叫住了金商公子,金商公子的脚步被绊住,程怀瑾来不及想太多,快速推开户牖,直接窜身而出,逾墙离开了金商防御使下榻的院落。
程怀瑾急匆匆的往回走,因为匆忙,一时没注意,险些撞到了什么,抬头一看,眸子不有发紧,站在他眼前的,分明是大兄程轻裘。
程轻裘抱臂站在角落,凝视着程怀瑾,道:“阿瑾,你方才去何处了?”
程怀瑾眼眸晃动,没有立刻说话。
程轻裘再次追问:“你去金商公子的屋舍做什么?”
程怀瑾心中一动,大兄都看见了?方才他故意叫住金商公子,怕是在给自己打掩护。
他想要将此事搪塞过去,最常用的法子,无非就是装作虚弱,像上次一般糊弄过去。
程轻裘已然走过来,低沉的道:“阿瑾,你还不与为兄说实话?这次你绝不可能糊弄过去。”
程怀瑾眯了眯眼睛,他知晓程轻裘不笨,反而十足聪明,若是自己再装作虚弱,或许无法蒙混过关,于是抿了抿嘴唇,再抬起眼眸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有些许的湿润和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