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南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他说他来公司了,但是这位王小姐通知我他不在。”
孟逸磊将右臂搭在了前台的台面上,懒洋洋地顺势一靠:“早上来了,点个卯就去税务局了。”
许知南没什么反应,却止不住的在心里冷笑:不愧是好搭档,都不用提前商量就能为对方打掩护,眼也不眨地就能扯谎。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许知南吸了口气,点头回答:“好,我知道了。”说完,她最后又看了王伊露一眼,转身离开了。
目视着许知南走出公司大门口之后,孟逸磊立即拿出了手机,给林嘉年发了条微信:【你他妈去哪儿了?你媳妇儿突然来公司查岗了啊,我说你去税务局了。】
仁至义尽,点击完发送后孟逸磊就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看向了王伊露。
王伊露这才找到机会询问:“那女的谁啊?”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不太确定。
孟逸磊:“林总老婆。”
王伊露猜对了,不屑地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骂道:“林总怎么就看上她了?这女人跟个神经病一样。”
孟逸磊的脸色一沉,冷声训斥道:“怎么说话呢?那是林总的老婆,你放尊重点儿。”
王伊露一点也不怕他,还委屈地抿了抿唇,可怜巴巴地告状:“她上来就问我林总在不在,我说不在,她就开始盯着我看,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盯着我,盯的我心里面发毛,说话还阴阳怪气的,什么叫‘通知’呀?她架子那么大,我哪里敢‘通知’她呀?”
孟逸磊不容置疑:“肯定是你态度不好。”
王伊露哼了一声,嗔道:“好呀,你宁可帮她也不愿意帮我!”
孟逸磊并没有让步,认真又严肃地告诫她:“不是我帮不帮你的问题,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在公司里面话能随便乱说话么?你也不掂量掂量她是谁就敢随便点评?不怕传到林总耳朵里?”
王伊露没法儿反驳,但字里行间还是透露着委屈:“可我没着她也没惹她,她干嘛要那么凶巴巴地看着我呀?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样……我可从来没有对林总有过非分之想啊。”
孟逸磊哂笑:“你有也没用,林总根本就不吃你那一套。”
她确实是有过,但也确实是没得逞……王伊露越发的不服气,语气却依旧是娇滴滴的:“林总他老婆也太难相处了吧?换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那么颐指气使地去为难自家老公的公司前台,多影响自己老公的口碑呀?而且我刚才真的没有得罪她,不信你去调监控。”
孟逸磊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是长了一张不好惹的脸,所以给人的第一印象不讨喜,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都不太喜欢她,觉得她这人又傲气又高冷,但熟悉之后就好了,其实她那人没什么坏心眼儿,吃亏在面向上了。”
王伊露瞟了孟逸磊一眼,语调中带着点嫉妒,又带着点儿试探:“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孟逸磊:“好看啊,不然能把林总迷得颠三倒四?”
王伊露:“我看也把你迷得颠三倒四吧?”
孟逸磊轻笑一声:“你这小东西还吃醋了?”
王伊露不满地“哼”了一声,又问:“那你说,是你老婆好,还是林总老婆好?”
孟逸磊:“废话,那肯定是我老婆好。”
王伊露的眼梢微微挑起,眼神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勾引,红唇开合之间,语调轻柔婉转:“那是你老婆好,还是我好?”
孟逸磊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叠起右手食指,在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台面上用力地敲打了一下:“王伊露,安分点吧。”
秋老虎向来迅猛,烈日如岩浆一般倾向人间。室外接近四十度的高温,许知南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似的麻木不仁地回到了车上。
才在路边停了几分钟而已,车厢内就已经闷热的如同烤箱了。
许知南关上了车门,神色呆滞地在封闭的轿车坐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启动了车辆,开出去十几米远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系安全带,又将车停在了路边,动作迟钝地扣上了安全带。
又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她才重新踩下了油门,死板又呆滞地把控着方向盘,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东辅的大街小巷之中。
她的脑海中是一片混沌的,仿佛车前窗上被涂上了一块猪油,启动雨刷器之后,不仅没有将油渍擦拭干净,反而将整面玻璃都均匀地涂刷模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一直在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去驾驶、去躲避行人、去停车等红灯。她的车速也不高,如同一头在车流中穿梭的迷途之马。
不知不觉间,她将车停在了一片即将被拆迁的城中村之前。
位于村口右手处的第一栋建筑是一座带着天井的白色三层小楼。
六年前,她和林嘉年刚结婚的时候,就住在这栋小楼二楼的某个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内。
楼主是一对老夫妻,有一个不成器的独生子。老夫妻俩一边在一楼开着小卖铺一边出租房子,供养那个祖宗一样的独生子吃喝嫖赌。
又在车中呆坐了一会儿,许知南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如今这片城中村的面貌已与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了,也可谓是面目全非,几乎所有的楼体外都围着蓝色的铁皮挡板,视线越过挡板上沿儿,能看到一孔孔被拆除了窗框的破烂窗洞和一扇扇没有主体的门框以及一个个用红漆喷涂在外墙上面的醒目的“拆”字。
也不知道那对老夫妻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命,都混蛋成那样了,竟然还能当上拆迁户。
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就他那样儿,再多的财也守不住。
许知南围着挡在三层小楼外的铁皮板转了一圈,在楼后方找到了一条狭窄的缝隙。掀开外翘的铁皮后,她弯腰从这里钻了进去。
里面的地面上铺满了建筑垃圾,钢筋、碎砖、破玻璃……其中还混杂着许多废弃的生活用品。
每走一步,许知南的脚下都会发出一阵碎石细沙互相摩擦而出的“咯吱”声。
她真是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而是选择了一双软底的平底鞋。
小心翼翼地绕到了楼前,许知南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小卖铺。
那对老夫妻的小卖铺开设在通往内部天井的入口处,任何想要进入楼内的人都必须从这个小买铺里面穿过去,但是许知南从没在这对老夫妻那里买过东西,哪怕是一包盐都没买过,因为这对老夫妻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天克扣她和林嘉年的房租,还动不动就来找他们俩的麻烦,平时没事儿了还喜欢跟附近的邻居们说说他们俩的闲话,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孩子,他们俩能有那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不是倒霉,纯属必然现象。
许知南穿过了早已废弃一空的小卖铺,走进了天井内,紧挨着小卖铺出口的左手边就是通往楼上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