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修尾共枕眠(148)
不过,那心里得一角也蔓延着怜惜的疼痛。
他垂眸,假装翻起案几上的文录,道,“作为当朝太宰,你和季雪康难道不应该震惊于不过区区一日,父皇就立孤为太子吗?”
胡裴闭了闭眼。
这件事是他未曾想到的。
明明已用灵力和雪莲调养狄赓帝的身体,不至于让狄赓帝亏空成早上得那个模样,甚至到现在,陛下都不曾喊人前来招人进宫替他输灵力。
【后宫,已经被轩辕端把持了,云荣大妃的横空而出,直接扰乱了盘局。
这一子的落后从哪里开始?难道是从那日怜惜他的才情,劝诫一句放弃皇位开 吗?】
轩辕端蹙眉再扬,继续道:“你埋在季雪康身边的人、宫里的人,都没去找你吧。”
胡裴凝目,一言不发。
轩辕端呵笑了声,扔下手里的案录。
他绕过长案走到胡裴的面前,平视入他的眼睛,如痴如怨又带再难以压制的怒气道,“你就这么不待见孤入主天机宫?”
他猛地出手,捏住胡裴的衣领,扯近眼前。
胡裴凝眸看他,既无喜也无不满。
两厢对视都没有出声。
轩辕端压下了心里的怨恨,露出纯粹痴迷的目光:“数日不见,你越发风姿迷人,令人……”
胡裴抬手握在拽住衣领的手,盯着他,令轩辕端不由自主松了手。
人往后退一步,避开轩辕端顺势再摸来的手。
轩辕端屈起手指,恼怒得放回背后握紧。
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本想发泄一翻,却溺在胡裴的眼波里顺他的力量松开了。
压下慌乱,轩辕端笑道:“你是要先听昨日一幕,还是孤从戎刚那听来的消息,继续处理你的第二盘棋局?”
他见胡裴不选,自顾说道:“昨日,轩辕不羁慌忙入宫,顾秋妃自父皇处离开,两人都是面有不愉,在宫侍的引导下于御庭外撞在一起。
瓜田李下,苟且之事寻常。
父皇恰好路过,瞧得这幕好戏,气得不行。
他吐了血,自以为要死,紧紧地抓住孤的手,言辞切切说他错了,要孤救他。哈哈哈……”
轩辕端看着毫无变色的胡裴,转了语气说道:“孤……我说胡裴……是我的……入幕之宾,要我的人救他,就必须立我为太子。”
胡裴凝眸,瞧向他张扬的贵气面目,蹙眉道:“陛下不会信。”
“重要吗?他都要死了,他想要活啊……在命的面前,哦,不对……一心想要皇位却没有登上皇位的人,兴许皇位比命重要。但是在我的父皇面前,他已在位四十多载,命远比皇位重要。”轩辕端言之凿凿。
后宫之中,他那原本毫无权势的母妃为两个孩子都要暗自经营,如今已能成势。
今晨临朝时,狄赓帝迫于形势、以及为大周国计,顺势而为应了轩辕端母子的计策,立了太子诏书。他也想胡裴去渡灵力,但是后宫形势如此,已经没法令人来招胡裴入后廷。
胡裴听明白了,为此不由一笑。
【前朝蝇营算计,后廷虎视眈眈。
一着不慎,反为他人做嫁衣。
这就是当年跟随祖帝南征北战的沅芳王妃都丢了性命的后宫啊。
后宫,我当真是低估了女人在帝王背后所起的力量。】
轩辕端看向这般笑如神祇的胡裴,目光为之迷恋。
他喃喃自语般道:“戎刚那日来找你冰释前嫌,却听你提句胜争道府吓他。
后来,戎刚同廖褚提了。
廖褚又将戎刚的异样传给季雪康。
如此,季雪康才会把两人留在身边,一起带去西寮卫所。
不得不说啊,裴郎,知你者,唯有我。
我一听戎刚那话,就猜到你的动机有二。
心有慈悲的你想要救下俩人。然而,心有计较的你又想以廖褚来让季雪康露出马脚。”
胡裴垂眸,官袍下的手轻轻地握起。
轩辕端近前,看着他,如痴如慕道:“你看,你和我才是这大周朝堂上最为聪慧的俩人,我们天生是一对。
季雪康没有如你的意愿,这么快动手杀廖褚。
到底,他是姜,还是老的辣。
他在你当上太宰那日,火烧主寮。
寮所里的文书未毁,是有人给你提前报信。这个可以给你报信的人,正是此前我所想未提及的晁错之父——司士大人晁纲,而他的下属胡阳,乃是你的六哥。
除此之外,你还通过司马寮的小臣传递信息,百源,对吗?
为此,你特意先招百源入太宰寮做小臣,反让人忽视了胡阳的存在。
以百源的才能,远不如蔡子衿,反比蔡子衿早入寮几日。
当然,在明面上,俩人是一起入寮随你进中廷面圣。
你瞧,你做的事,不是那么得天衣无缝,或者说只要我有心仔细追索,就能顺你意、摸你瓜,知你心。”
胡裴看向侃侃而谈后倾身站直的轩辕端。
【这人一旦发达,就管不住嘴和手么,人性呵。】
他又退了步,避开轩辕端试图搭肩的手。
轩辕端眯起眸,看向身段风流的胡裴,噗嗤笑了声。
“这事就是被我在暗地里盯住了,防住季雪康知晓晁纲与你、百源三人间的联系。
那么,你一招不行,再下二招,顺势以征兵入伍的政事,迫使季雪康放弃对南部十六道府宣袁的屠杀。
裴郎阿裴郎,我以为你处在这样的高处,应该心冷如铁,如对廖褚、如对我一样。”
胡裴侧头扬眉,看向他,淡色道:“太子殿下,如今外敌当前,不宜动摇国本。”
“呵,国本?”轩辕端背手,绕胡裴走着,打趣道,“你这般留着季雪康,且让我猜猜还差什么?”
“戎刚经廖褚被灭满门一事,已经投靠了我。
他说当日你签字焚毁旧录时,他留了一份,偷藏在主寮。
主寮经火烧,文书未毁,东西理应还在你的手上。这是可以拉季雪康下太保之位、乃至株连满门的重要证据。
晁纲暗里是你的人,以他多年潜伏在季雪康的身边,掌握他贪污受贿的证据也不少。
以大周律例,严格来说足以抄没季雪康的家财,再革首示众,家人充民。
这么多证据在你的手上,你还不动手?
这是为什么?
为胡家的名声,父皇的权衡之心?”轩辕端看向胡裴,继续笑道,“你还是在等我替你动手啊。但是,你想过没有?凭什么?凭你把我的心意一直吊着吗?
裴郎,当上六卿太宰,你有了权势,眼里就没有我了吗?
我想要……”
“所以,太子殿下还未登位、行册封典礼,就要违背当日马车上你我的约定?”胡裴凝眸看他。
轩辕端微愣,又笑了。
他目光含厉,轻勾唇角,“你在西北也违背了你在胡府门前与我做的约定。你说过会帮我!”
胡裴撇头,不再言语。
他在按捺属于狐族被激怒后探出的利爪和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