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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修尾共枕眠(27)

作者: 富春江南岸 阅读记录

“好嘞。阿裴,放心吧,包在我的身上。”黄仙摞把银绞拍在桌案,大声道,“三少爷,别说我人小欺负你个老爷们,继不继续?”

胡棠暗自咬牙,气性上头,推开明照后亲自上阵。

“当然继续了,我就不信少爷我还赢不了你个小丫头。谁不来谁就是那泥里钻的家伙。”

胡坤见黄仙撸袖子,赶紧道:“哎,这可是家宴小聚,不动气不动气啊。”

“大哥真啰嗦,尽管赚你的钱。

我们都知道你娘手头上能花得不多,嫂子也是清正人家的女儿。”胡芸翎好似看不见胡坤渐变难堪的脸色,自顾说着。

胡坤阴沉张脸,在胡棠和胡琛的脸上转圈,忍下脾性,展笑:“大家都是亲兄弟,外道什么,要不就算了吧。”

胡芸翎拿扇子一推黄仙放在大字上的银绞。

“这怎能行?我们行商有一句行话,亲兄弟明算账,来日好聚头。如何?”

胡棠完全不看胡坤的脸色,甚至拿鼻子重重地哼了声。

他娘亲是二房正妻,还是地官司徒的次女,与胡家门当户对,且比胡家更有钱。

便是这张三十两的交钱,加上先前输的银子,拢共就五十两,值当什么了?

“继续。老七,你别横,别以为我们二房会怕了你三房。”

胡坤听两边的口气,这可不好。

自己一个正经的二房长子,怎么就被胡棠推向三房。

他眸光流淌阴翳,转向已经坐在凳上的胡裴,心里莫名来个激灵。

这是上当了呀!

胡裴分明在离间二房的三兄弟,而且照胡棠这势头,竟是……成了。

胡坤脑子发晕,赶紧喊道:“要不……”

“大哥,你还下不下?”二房的胡琛也没好多少,甚至已经输红眼。

他拢共就没存下多少银子,八成去了对面。

这会急喊道:“年前大哥还要宴请寮里几位中下士级别的官员,你出去请客,不费银子?”

众人闻言,笑得笑、嗤得嗤……

胡坤暗恼这个弟弟的话,知道已经上了胡裴的当。

这会被自家兄弟拿捏住话头,心里一狠,破罐子破摔。

他咬牙跟黄仙押注。

反正他是赚银子,又不是输得那方。

几轮过去后,胡韵珊悄摸跟在黄仙后面赚自家亲哥胡棠的钱。

胡坤已经收银子收到心满意足,消了前头的郁气。

管不得什么亲不亲兄弟,一房不一房了。

胡阳穷得很,直接退出去。

他见小九从旁边走出长亭,提灯笼快步跟上去。

胡裴等了下他,见他身后无人跟来,可见连侍从侍女们都跟在赌桌前凑热闹。

他了然道:“输光了?”

“这不都怪你,给我排在三哥的阵营,不得输得连裤子都没了。”

胡阳听见长亭里还在嚷嚷着“大、小、开”声,直摇头。

“这玩意是祸害啊,一个把持不住连家底都去了。”

胡裴把飞白放在地上,跟在狐狸后面走着。

他听了胡阳这话,有点吃惊,平日对他的印象是憨直。显然,憨直可不代表傻。

“我听说金都的鹤鸣台起了单独的台子玩这个骰子,除此外还有什么牌九、斗鸡、斗狗,还在金都郊外开马场赛马……这‘赌’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胡阳颇为认同,颔首后又疑惑道,“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不会是晁错那小子把你带坏吧?”

胡裴拉了唇角,凝眸过去时见胡阳拉了拉衣袖,便道:“应该是我把他带好了。不过……算了。”

胡阳听他说话留半句,特不得劲。“你这是要往哪里啊?

穿过院墙洞门就是西苑的后园,已经算半荒废。

狐狸不会是寻地儿撒尿吧?”

前方的雷冥尊那缕魂识动了下狐狸阔耳。

狐头回转,一双红眸直瞪在胡阳的脸面。

在这幽深不闻长亭声响的雪月里碰上这对发红光的眼珠,特渗人。

胡阳往后仰避,挪在胡裴的旁边。

“你这狐狸好吓人。”

“你躲我后面,我也挡不住你这么大的块头。

你别说他,他就还好相处。”胡裴淡色道。过了隔道院墙,一脚下去全是咯吱雪声。这可真是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交易。

一旦进入幽暗阴郁的地方,只余胡阳手里一掌灯,以及前面纤巧落在雪地上的白狐。

胡阳咽口吐沫,再次搓把包得厚实的手臂。

“小九啊,若是我不给你掌灯,你就这么摸黑过来?”

“你不是跟来吗?”胡裴淡淡道,“不过五局,你就没银了。”

“嘿,明年我上差当值,就有俸银。到时候咱们再战。”犹是不服气的胡阳用语言支棱起门面。

胡裴立在一口大半被雪覆盖的井沿边,静静地看向飞白停在井口上覆盖的大石头下。

他目视周边,朝胡阳道:“奉劝一句,少碰那玩意。小赌怡情,大赌伤财害命。”

若真有人在这地方害人,再把这么大的石头盖到井口,绝对不是一人能干成。

竟是合谋杀人吗?

周边阴暗寒冷,风过墙洞呜呜有声。

胡阳朝四下张望,悚惧道:“我儿时来这地儿玩过,你面前除一口井外,其它都是荒地了。

以前因偏荒,西苑帮厨的年长麽麽会来种点时蔬。

年初后老麽麽辞工回家,在秋末时就一直荒到现在。”

胡裴轻叹口气,唬得胡阳吓一跳。

“你好好地叹气做什么?”胡阳蹙紧眉头,不解道。

“我说的老麽麽就在井里。”胡裴转头,昂看一脸悚然呆滞的胡阳,“应该就是谋财害命。”

胡阳几次张嘴,才缓过气咽下吐沫,“小九啊,大半夜得你别吓我。”

胡裴见他连手里的灯笼都开始晃,上前拿过灯笼,打趣道:“你去把石头推开。”

“不去。”胡阳往后退,冷风扑面又寒又刺凉,加之胡裴拿灯笼照在他自己的脸面上,及脚边闪红芒的狐狸眼,有一种小九不似人是妖的错觉。

一颗心扑通扑通得急速跳着。

“真不去?”沉静的胡裴突然展露缺了两侧牙的笑,还朝胡阳跨近一步。

脸上蕴漾的光被他一双幽黑泛浅光的眸吸进,里面闪着数颗星点。

平日不似稚童的平稳声音用阴恻恻地口气道:“老麽麽同你很熟悉吧?平日还会慈爱地喊,‘六子啊,我新做的寿喜糕,比不得人店里,也是又香又软又糯,来一块吧’。”

胡阳的心已经跳到喉咙口,加之被冷风刮拂,微颤的手感知到一抹与冷风不同的冰凉。

这令他的情绪紧张到至高点,伴随胡裴的言语后继可怕的幻想加持,致使惊惧飙升至极。

他忍不住大吼出声:“啊……”

咚吱一声,他坐砸进雪地里大口喘息。

而刚刚的尖锐叫声已经响彻西苑。

喊完后,连胡阳自己都不信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九弟吓得坐到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