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63)
狂暴的电音隐约从墙那一头传过来,惨白的日光灯让死寂的员工更衣室更显得冷清,与一扇门外的狂欢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危桥垂着头,卷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仪态在一群酒童里出类拔萃,自恋又高挑,只有别人向他弯腰讨好的份儿,鲜少有这样低头的时刻。
就像是……就像是命运压弯了脊梁。
经理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年龄还小,真的接触到了唐彦这样的人,心里难免有想法。哥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别瞎想了,人要认命。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想你妈,想想你弟弟妹妹,还有你那个操蛋爹欠的一屁股高利贷。你打算怎么还,卖器官吗?”
“你想多了,哥。”姜危桥掐了烟站起来,他眼神挺平静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他在房间里了是吗?我现在过去。”
*
唐彦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穷极无聊打量起房间的风格来。
华丽的中欧结合风格在他看来多少有些不伦不类,桃红与深红的色泽搭配也显得特别的暧昧。
七彩的光打着,形成了一种流动的色泽,把水晶桌子折射出各种光芒。
双层隔音玻璃窗外就是楼下的舞池,躁动的人群比刚才更多了一些。
他还在发呆,门已经开了,姜危桥站在外面。
许久不见的姜危桥头发更长了一点,脸色冷冰冰的,像是在生气。红色西装上镶满了水晶,夸张又华丽,但是还好,没有其他店员那么暴露。
唐彦莫名松了口气。
姜危桥果然是不同的。
“伯母情况还好吗?”他问。
姜危桥一路走过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抓着他的手腕一扯:“走,出去。”
唐彦一愣:“怎么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姜危桥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跟我走。”
“可是我才刚来……”
唐彦话还没说完,姜危桥抓着他就走了出去,他力气大得惊人,唐彦试了几次都挣脱不开。一路往大门口走去,经理还追过来,气急败坏地说:“姜危桥你给我回来!今天晚上狂欢日!你是主角,你走了一会让谁上台领奖?!”
“爱谁谁!”姜危桥臭着脸说,一点不放松地抓着唐彦。
他走得又急又快,到最后差点都要小跑了。
唐彦只能跟着他走,一路走到了后海旁边,姜危桥才松开他的手,这个时候唐彦已经气喘吁吁:“你、你干什么?今天不是新兰亭特别的日子吗?”
“特别的日子。”姜危桥笑了一声,“你给七十万,就是为了等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
他指了指自己:“卖酒的公关。”
然后指了指唐彦:“大方的客人。”
“你是这么想的,唐彦?”姜危桥问他,“在你看来,这个才是咱们的关系对不对?”
唐彦愣了愣,脸一下涨红了:“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帮你。我怕你生气,所以才偷偷地……哎呀,可是你现在已经生气了,抱歉我以后不会——”
他话没说完,姜危桥已经捧着他的脸吻了上来。
于是所有毫无逻辑地辩解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霸道的吻。
开始的时候好像还在生气,吻得毫不客气,又是亲又是咬,唐彦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这个亲吻很快变了质。
成了温柔的缠绵,迷糊了神志。
姜危桥松开他的时候,在他耳边说:“我要你明白,你是不同的,彦彦哥。你从来不是我的客人。是我的……”
是什么呢?
唐彦想要问他。
可是他又低头来吻,最后两个字被捣碎在他的吻中。
成了什刹海湖面一团破碎的水中月。
第49章 非常想念你(二更合一
根据邵兵控诉,姜危桥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过韶华了,基本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事情也没干过。
于是在胡师傅来之前,姜危桥就被抓了壮丁去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唐彦则被一位穿着光鲜的年轻店员送往楼上姜危桥的办公室。
那个店员可能也就二十出头,比当年的姜危桥岁数大一点点,可是五官长得非常开朗,一双眼睛像是带着笑,个子高挑,甚至比姜危桥还要略高。
“唐总,您叫我MAX就行。”他边带着唐彦上楼边说,还在边边角角的时间里偷偷打量唐彦。
“你对我很好奇?”唐彦问。
MAX一愣,连忙笑着解释:“姜哥一天要跟我们提起您八百回,肯定好奇啊。他交际圈其实挺广的,也不是没有人追他追得死去活来。他都是一口回绝,一门心思在您身上。”
“你不用特地在我这里给他脸上贴金。”
被唐彦戳穿了小心思,MAX有点尴尬,红着脸笑了笑。
“你不在业绩榜上吗?”唐彦问他,“平时压力大不大。”
“什么业绩榜?”MAX一时有点蒙。
“门口那个榜。”
“啊……那个啊。假的。”MAX说,“业绩榜就是新客进来第一眼能看到的榜单。肯定是最好的推荐位,每个月都换新照片,大家轮着上,公平着呢。不过第一一直是姜哥他自己。算是个恶趣味吧。”
说到这里时,已经到了姜危桥办公室门口。
唐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觉得韶华比其他夜店好吗?”
“唐总,我们这儿是正经会所,不是夜店。休闲娱乐陪玩餐饮一条龙,就是不提供蹦迪和擦边服务。”MAX立刻纠正,又怕唐彦生气一样连忙解释,“您真要问,我只能说,也不能算特别好,打哪份工都挺操蛋的,应付客人也特别烦……只能说多少还是好一点。难道是因为给我们交社保?”
MAX挠了挠头:“总之就是不想走。”
然后他也没等唐彦再问什么,把办公室大门推开,客气地将唐彦请了进去。
*
唐彦推动轮椅,在姜危桥的办公室里打量了一圈。
这个房间与姜危桥在新兰亭的那间屋子有些相似,类似的装修,类似的格调,仿佛姜危桥想要记住那段时光似的。
然后他仔细打量了荣誉墙上摆放得琳琅满目的各种奖杯和勋章。
什么XX杯文化积极先锋,什么XX地区文明创新单位——简直跟这个会所格格不入,恍惚会觉得是不是姜危桥从哪里偷来的。
绕了一圈,那些金碧辉煌的藏品他没有兴趣,即便他知道姜危桥这两年靠这个发家,这些东西价值连城。
吸引了他实现的,是摆放在姜危桥桌上那个旧相框。
这个相框平平无奇。
还有些年岁了,外面的白色油漆都发黄斑驳。
是那种放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花上十来块钱,任何人都可以购买的量产劣质相框,却放在了姜危桥奢华办公室里,周围不是荣誉、就是藏品。
瞬间拉低了会长办公室的档次。
谁进来看到那个相框,都要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