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什么？”鱼郦漫然道：“如今乃太平盛世，又是天子脚下，还能有夜贼不成？”
她显然不是来请示赵璟的，只是知会他一声，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留下赵璟在身后朝她伸出胳膊，挽留的话梗在了嗓子眼。
不行，他不能再干限制鱼郦自由的蠢事了。
赵璟琢磨着，还是派了影卫暗中跟随保护鱼郦，自己则去换了身常服，也悄悄跟出去。
原来鱼郦并未出皇城，而是去了东华门外的栖梧宫。
是李雍明住的地方。
平蜀郡之乱两年多，李雍明在栖梧宫住了两年多。
赵璟在渡毒之前特意在这件事情上防范过鱼郦，他暗中交代嵇其羽和文贤琛，不管鱼郦试图放走李雍明还是减少栖梧宫的守卫，统统驳回。
他醒来特意问过嵇其羽，这两年来鱼郦并没有在李雍明身上动过什么逾矩的心思，至多只是在衣食供给上给予优待，逢年过节来看他，对于他身边伺候的宫人慎之又慎。
大约鱼郦心里清楚，若是放了他，他未必会过得比现在好。
栖梧宫有大片的梧桐树，夜风幽幽，树叶飒飒，墙垣上还有攀爬的紫藤花，倒是一座僻静雅致的宫殿。
赵璟跟在鱼郦身后摸了进来，禁卫瞧见他将要行礼，被他做手势制止。
隔一层薄薄的茜纱，官家驾轻就熟地偷听。
李雍明今年满十七岁了，正是柳芽抽条的年岁，站起身来比鱼郦高一头，他道：“萧姐姐，快到父皇的祭日了，我今年能去宗祠里上几炷香吗？”
明德帝的宗祠还是当初赵璟为了招揽前周遗民的心立的，每年四月都要做道场，大肆祭悼。
鱼郦摇头：“你别去了，到时候礼部要派官员去主持，别让他们见到你。”
起居注上写，这些年李雍明几乎足不出殿门，就算鱼郦来看他也是晚上避开人的耳目悄悄来，力求让他毫无存在感。
雍明垂眸，面上有难掩的失落。
鱼郦摸摸他的头，“你可以在殿里摆只香炉自己上几炷香啊，英灵在天，一定会收到你的心意的。”
她同雍明坐于梨花矮几前，将携带的八宝攒食盒推开，里头盛着精致的三色糕点。
蟹粉酥、蜜藕、糖蒸酥烙。
雍明尝过后连连称赞：“好吃。”
鱼郦把小瓷碟往雍明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都是我亲手做的，好吃多吃点。”
赵璟靠在窗下酸溜溜地想，难怪今日一头栽进小膳坊就不出来了，原来做糕点去了。
倒是给他留一两块啊，全拿这里来了。
赵璟只在刚刚苏醒的那几日得过鱼郦的细心呵护，待她一从万俟灿那里得知自己已无大碍，就开始敷衍他。
梧桐荫下夜风幽凉，赵璟的心也凉飕飕的，殿内却烛火煌煌，两人躲在里面说体己话。
李雍明擦了一下嘴上的糕点碎屑，紧盯着鱼郦的脸，问：“姐姐有心事？”
鱼郦轻叹：“我看见你啊就想起我那崇河弟弟，年关后我召见过他几回，我说话的时候他倒是都答应，可一转身就胡作非为。好些事情我可以帮着他遮掩，可是如今官家醒了，若是再由着他胡闹下去，只怕官家动手收拾，就没那么舒坦了。”
李雍明问：“他想做什么？”
这把鱼郦问住了。
要说赵璟昏迷时，他和萧太后想联合起来推寻安上位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如今赵璟已经醒了，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不能再做扶持幼帝的梦了。
鱼郦记得赵璟刚刚昏迷时萧太后还闹过，大约是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宁可将神器交托于新娶回来的女人，却不信她这个亲娘。
渡毒前赵璟担心鱼郦的身体，一直挡着不许萧太后见到，就连立后大典鱼郦都没有出席，一直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
直到萧太后在崇政殿上见到鱼郦，神色大变，僵立当场。
鱼郦至今记得她的眼神，半掀起珠帘盯着自己，怨毒至极，咬牙切齿道：“萧鱼郦！”
守在一旁的嵇其羽漠然道：“皇后出自西蜀裴氏，乃名门清流之后，皇后的父亲裴学士也在，宗牒族谱尽可查，她只是长得与元思皇后有几分相似罢了。”
萧太后怒吼：“你们哄傻子呢！”
嵇其羽道：“皇后临朝称制乃是官家的旨意，就算是哄傻子，臣等也得遵循。”
这些年嵇其羽跟在赵璟身边，练就了一条毒舌。
萧太后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不止，往前走了几步，谭裕立即上前拦住，她终于发现她连鱼郦的身都近不了。
也就是从那日起，她开始变本加厉地敛权。
朝中还是有不少人买她的账，毕竟在外人看来，官家昏迷，萧氏毕竟还是太子的母族。
鱼郦不能将这些事说给雍明，只喟叹：“大约还是对他父亲的死有心结吧。”
这一句触动了李雍明的心弦，他捏着糕点低头，久久再无言。
鱼郦察觉到他的怅然，刻意将话题转开：“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我打算去宫外转转。”
“去宫外转转？”李雍明睁大了双眼。
鱼郦道：“我早先就想到处走走，去看山川湖海，浩荡天地，只是在蜀郡中了毒，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才耽搁下。后来有思昏迷，我又不得不扛起社稷重担，蹉跎至今，又浪费了两年。如今有思醒来，乾纲独断，我当然可以歇口气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李雍明有些忧郁，直觉鱼郦是来与他告别，神色黯然，轻轻应了一声。
鱼郦当然知道他的心事，“我会回来的，至多半年我总要回来。”
李雍明问：“那寻安呢？寻安怎么办？”
鱼郦忖道：“我想带着他一起走。”
“啊？”雍明惊呆了。
“这孩子长到这么大，一直被关在宫闱里，我想带他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风光。”
躲在窗外偷听的赵璟直叹气：孩子也要带走，就是不要我。
雍明直觉官家不会依，但见鱼郦兴致冲冲，又不想过早泼她冷水，安静了一会儿，想到什么：“难怪那日潘郎君来看我，说他要辞了神策卫的差事出趟远门，原是要和姐姐一起去吗？”
赵璟：？？……真当他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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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隔日更哈，周二、周四、周六、周日晚上九点更新，我去做个新的置顶小牌牌，么么哒，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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