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鹿鹿看着她,姬善并不退缩,而是上前一步,近在咫尺地盯着他道:“你信不过我,难道也信不过自己亲手种的情蛊?回答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时鹿鹿伸出手,轻抚她的发道:“我母阿月,本是下一任大司巫的继承者。十几年,足够她为取代伏极做准备,培养了一批死心塌地的下属。”
“她死后,那些人……跟了你?”
时鹿鹿点头。
“都有谁?”
时鹿鹿微微一笑,答道:“你见过的只有一个——茜色。”
“陛下看中的那位美人,怕是不好到手。”秋姜说这话时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骄傲:多少天之骄子为那姑娘神魂颠倒,而那姑娘,偏偏只喜欢你。她只喜欢你啊,阿婴……
赫奕微笑道:“想来正是因为极难,所以反而极喜。”
确实如此。身为帝王,万物皆有,得来得
那般容易,反而无趣。偏要姜沉鱼那样身份高贵,还心有所属的,才更珍贵。
“所以,陛下这是想用颐殊换姜沉鱼?恐怕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能?”赫奕眨了眨眼睛,道,“她是皇后,你是贵嫔;她有姜氏,你有姬家;她有薛采,你有我、颐非和风小雅……怎么看,都是你胜算更大。”
秋姜显得有点心动。
“璧国归你,美人归我。皆大欢喜,天下太平。不都挺好?”
秋姜抬眸,诚恳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道:“就一点不好。”
“哪一点?”
“悦帝不悦。这可真是让人……失望啊。”秋姜说着,将整个酒壶拎起,把里面的酒泼在了赫奕脸上。
一时间,血色长袍翻酒污。
姬善想,这个答案真是出乎意外。
不过,这就解释得通为何茜色会随身携有巫毒,又知道只剩下最后一瓶解药,她在听神台有内应,而这个内应,就是时鹿鹿。
只是,茜色分明是如意门弟子,又怎么成了阿月的下属?
“阿善,你接下去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假扮伏周去破坏她跟风小雅的婚宴?”时鹿鹿把玩着她的长发,笑盈盈地看着她,“因为……你呀。”
“我?”
“你喜欢风小雅,不想看他跟别人成亲,对不对?”
姬善一怔。
时鹿鹿露出熟悉的讨好表情道:“所以,我帮你破坏掉,让他娶不成。”
“你恐怕弄错了——我不喜欢风小雅。”
“你喜欢
他,我并不在乎。”
“可我真的不喜欢他……”刚说到这儿,姬善心口猛地一痛,像有一把匕首狠狠捅了她一下。
时鹿鹿用她的头发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中了情蛊,是不能对恋人撒谎的啊。小骗子。”
姬善面色骤白。
时鹿鹿捧起她苍白的脸,轻轻道:“我都说了,我不在乎你喜欢谁,反正从今往后,你只能喜欢我。”
姬善捂住心口,比起疼痛来,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她不敢置信世上真有如此可怕的巫术,更不敢置信的是这个巫术告诉她——她喜欢风小雅!
这玩意儿应该给姬忽用才对吧?
“你疯了?”赫奕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秋姜,更不敢置信的是——秋姜不但用酒泼他,还在酒里下了毒。这会儿他全身无力,提不起半点力气。
“疯了的是陛下您。不但妄想我们璧国的皇后,还胆敢孤身前来见我。”秋姜俯下身,一字一字道,“我可是如意夫人啊。”
赫奕的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秋姜打了个响指,朱龙便进来了。“把他和颐殊带上。”
“是!”
朱龙扛起赫奕,又把颐殊夹在腋下。
赫奕像面条一样挂在他肩上,叹了口气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送陛下回宫。”
“你们不出城?”
“我想了想,回程迢迢,恐有变故,还是在陛下宫中住几天,等薛采他们来了再做定夺。”
赫奕喜道:“薛采要来?那沉鱼来
吗?”
“话太多。”秋姜道。朱龙立刻明白了,一记手刀切在赫奕脖子上,将他打晕。
姬善颤抖地抓住时鹿鹿的手,问:“要痛多久?”
时鹿鹿笑了笑,数道:“三、二、一。”数到一时,疼痛消失了。
姬善震惊地看着时鹿鹿,问:“是你在操控我?!”
“首次发作,疼痛不过三息,下一次,九息,再下一次,八十一息……每次叠加,无休无止。所以,别再撒谎了,阿善。”
“若你撒谎呢?”
“一样。很公平吧?”
公平个鬼!你本就是个不撒谎的人!而我……姬善绝望。
偏偏,时鹿鹿笑得更开心了些。
“从此往后,你的痛苦和快乐,都与我相关。”他深情款款地说道,“阿善,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姬善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有些僵硬地附和道:“是。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时鹿鹿伸手一拉,她倒入他怀中,于是幽幽重重的阴影,便也将她吞噬了。
喝喝从梦中惊醒,突然尖叫。
尖叫声把其他三人也都吵醒了,纷纷围至榻前:“怎么了?喝喝不怕,不怕,我们都在呢……”
“善姐……”喝喝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平视着前方道,“善姐被吃掉了。大嘴巴的怪物,把她吃掉了……”
她“哇哇”大哭起来。
其他三人彼此对视着。虽然姬善经常会神秘失踪,过几天又突然出现,但不知为何,这
一次,众人心中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去找大小姐!”
“喝喝别哭了,我们一起去找找她。”
“对,一定能找到善姐的!”
第8章 深渊
姬善坐在门口,望着外面。
外面景色荒芜,唯一可看的只有天空。但此刻天空阴云密布,似要下雨,看得人心情很不好。
她忍不住想:命运这玩意儿着实有趣。几年前,秋姜在陶鹤山庄形同废人时,据说只能天天看天。如今,轮到了自己。
秋姜是个倔人,在那样的逆境中仍然坚持不懈一点点地恢复了行动力。而她,懒洋洋的,提不起丝毫想要逃跑的念头,只想睡觉。
会是情蛊的关系吗?
姬善掏出一把玳瑁制成的小镜子,照了照额头的图腾,真不是一般丑。同样脸上留痕,秋姜是朵漂亮的姜花,她却是只耳朵。
秋姜所遇男子皆是好人,她所遇的全是疯子。
世界之参差,真真令人绝望。
不过,此地还有个人应该比她更绝望——就是被关在隔壁的伏周。
秋姜想到这里收起镜子,走到封死的窗前,敲了敲。
“阿十,我是阿善啊。我是来救你的,但不知道该怎么救,你若有法子,快指点指点我?”
窗那边安静极了,以她普通人的耳力,什么都听不到。
姬善叹了口气道:“你耳力过人,那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你也应该知道。这个情蛊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