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没睡沉,雨声将他吵醒。
他睁开眼睛,望向开着的窗户,然后坐起身,放下支木,将窗扇关上。他左小臂动不了,只单手来做,又要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吵醒,着实花了些时间。
睡前还炎热难耐,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忽然冷了起来。谢观知道沈聆妤这几日不能受凉,拉过榻尾的薄毯,展开盖在沈聆妤的身上。
然后他坐在沈聆妤身边,安静地凝望着沈聆妤酣眠的睡颜。就这样望着她,也会觉得幸福。
谢观就这样坐在床边凝望着沈聆妤,直到她醒来。
“下雨了?”沈聆妤迷迷糊糊地将手递给谢观。谢观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捏一捏。
“醒了也好。”谢观说,“趁着用午膳之前,做完今日的针灸。”
沈聆妤皱了下眉。
还真让月牙儿在信里说中了,这雨来得突然,她连提前敷腿的准备都没有,现在膝盖已经隐隐疼起来了。
好在谢观的针灸手法似乎越来越厉害,止痛效果很好。只是瞧着谢观用木板夹绑着的小臂,沈聆妤无奈地笑了。
“笑什么?”谢观刚取了药匣回来,重新在软塌边坐下,握住沈聆妤的手,将她拉坐起身。
沈聆妤顺着坐起来,瞪他一眼,说:“你要是再随随便便跳崖,我可真的要生气的。”
沈聆妤一共与谢观置气过两次,一次是在倡狮台他跳下去,一次是在九曲谷他又跳下去。
谢观一边给沈聆妤施针,一边敷衍般“嗯”了一声,随口道:“也没跳几次啊。”
“你还想跳几次!”沈聆妤又开始生气了!
她用命令的口吻:“你要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跳了!”
“好,绝对不会再跳了。”谢观微顿,“除非你掉下去。”
沈聆妤无语。她瞪了谢观一眼,移开目光,然后她看见谢观左手动不了,单手给她施针的样子。她重新抬眸望向谢观。
他给她的爱太过孤注一掷,有时候会让沈聆妤觉得过于沉甸甸。
沈聆妤蹙起眉心。
“别胡思乱想。”谢观忽然开口。
沈聆妤一怔,继而惊讶地望向他。她总觉得谢观总是能经常看透她的心思,纵使有时候她的心思都是一时兴起。
谢观将最后一阵银针刺进沈聆妤腿上的穴位,他说:“要是感动呢,就亲一下。”
谢观将脸凑过去。
“都亲半下午了,不亲。”沈聆妤将手心贴在谢观的脸颊,笑着将他推开。
银针已经一一刺进穴位里去,两个人对坐闲聊着。先聊了一些吃穿琐事,然后又聊到朝政上的事情。如今朝中的大臣已经慢慢换了很多。
沈聆妤是后来才懂,谢观为什么随便拉人摁在重要的职位上。因为他心有介怀,介怀曾辅佐过前朝的旧臣。除非十分有能力勉强任用,依他的意思,恨不得将所有朝臣都替换。可替换一个重职的臣子都不是容易之事,更何况要全换。
所以他故意拎了一些德不配位的人到高处暂时补缺,待日后找到合适的人选时,前面替补的人很容易踹下去,不怕众人不服,也不怕临时拎上去的人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于巍奕上个月寿终正寝,如今至关重要的左丞之位空悬着。沈聆妤与谢观正在商量着人选。再补人上来,却不能如当初玩笑般随意拎一个人上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暂时没还没有敲定,都暂时沉默下来。
谢观望着沈聆妤凝眉思索时温柔的眉眼,忽然就笑了。
“笑什么?”沈聆妤问。
谢观只是恍然间发现他与沈聆妤好像真的有了夫妻的样子,坐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不管是生活中的琐事,还是像朝政这样的大事。
这样寻常的夫妻日常,却是谢观曾经畅想渴望过无数回。
他突然捧起沈聆妤的脸,在她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啵”的一声响,听得沈聆妤耳热。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神色,隐隐约约猜到了他在笑什么。她抿了下唇,转移话题:“项阳曜的位子也要思量好替补人选。”
过去这么久,她仍然记得最初听说谢观将项阳曜这个十八岁纨绔子拎上右丞之位时的震惊。
谢观沉默了一息,才说:“大概率是的。”
“大概率?居然不是一定吗?”沈聆妤很惊讶。
谢观坐累了,懒洋洋地靠过来,将头搭在沈聆妤的肩上,他闭上眼睛,说:“过几日是中秋节,会有宫宴。”
沈聆妤点头说知道。中秋是仅次于过年的重要节日。谢观称帝不足一年,这样的年节很很是忙碌。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挨靠在一起坐在软塌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过了一会儿,谢观将沈聆妤腿上的银针一一从穴位中取下来。他突然问:“你还记得项阳曜的妹妹吗?”
“记得。你当初找了好些臣子的家眷进宫陪我说话。她们几个每日进宫吓得瑟瑟发抖还要装出笑脸来陪我说话。最属这个项微月活泼玲珑。”沈聆妤说。
谢观想了想,说:“若得闲,你与她再闲聊的时候,问问她,她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聆妤觉得谢观这话说得好奇怪。谁会说自家兄长不好呢?她还没有再问,谢观已经起身,去收拾针袋放进药匣。
紧接着魏学海在外面问要不要传晚膳。沈聆妤整理好裙裤时,谢观刚放好药匣走到她身边来。
沈聆妤习惯性地朝他伸出手臂,等他抱。
四目相对,皆是怔了一下。
沈聆妤赧意地咬了下唇,将手臂放下来,说:“忘了我可以走路了……”
她朝软塌外边挪,想要下去。可她还没有下去,谢观已经弯腰,拉住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他握住沈聆妤的细腰,将人往上提了提,单臂抱住她。
沈聆妤勾着他的脖子,笑称:“放我下去,我自己走吧。不能这么欺负独臂侠。”
谢观不放,他视线下移望了一下沈聆妤坐在他臂弯里的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抱着沈聆妤到外间去用晚膳。
“有你喜欢的杏仁酥。”谢观说。
夜里,谢观抱着沈聆妤,时不时用鼻梁去蹭她的脸颊,又或者将脸埋在她的颈侧深嗅。
他与沈聆妤同塌而眠了那么久,以前也不曾这般辗转反侧。可因为昨晚尝过,如今夜里再也不能抱着她时心无旁骛入睡。
只要谢观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沈聆妤摇晃的腰肢;耳畔就会响起床榻一声声的吱呀。
“睡不着吗?”沈聆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