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刘良枥跟着嬷嬷去了项微月的院子。
项微月早已知道了刘家上门,更明白刘家上门很提亲。
侍女在一旁问:“您为什么皱着眉,对这婚事不满意吗?”
“我也不知道……”项微月苦恼地摇头。
另一个丫鬟小跑着来通禀远远看见人过来了,项微月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紧张来。这就要说亲了吗?她好像还没有准备好成亲……
刘良枥见到项微月,先双手交叠地俯身深深作了一揖,诚声道:“良枥本不胜酒量,昨日宫宴和几个旧友久别重逢一时开怀,多饮了几杯酒,让人脑子和行动都变得迟钝糊涂,唐突了小娘子,实在是心生愧疚。”
项微月见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始终保持着俯身作揖没有直起身,心里的那块不高兴稍微消散了些,她抿了抿唇,福身回了一礼,大大方方地说:“郎君不必这般礼重。”
项微月直起身来,刘良枥也在同时直起身,四目相对,刘良枥对项微月柔和地笑了笑。项微月却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小娘子心胸宽广不记恨,良枥感激不尽。”
“意外而已。”项微月侧了侧身,吩咐侍女去端茶水。
她在石凳坐下,说:“刚好煮了些菊花茶,刘郎润润喉。”
刘良枥笑着点头说好,在她对面坐下。
项阳曜匆匆赶来时,正看见项微月和刘良枥对坐饮茶、相谈甚欢。项阳曜脚步生生顿住,慢慢眯起眼睛来,深看了一眼项微月的笑脸。
他以前总是很喜欢看项微月的笑靥,没有什么风景比她的笑靥更美。没有什么事情比她笑了更能让他心情愉悦。
头一回,项微月的笑容成了刀,往他心口狠狠刺去。
他明明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日,她会对别的郎君笑、她会嫁做他人妇……
他明明都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可真的到了这一日,项阳曜还是发现自己完全受不了。
“阿兄?”项微月望过来。
项阳曜重新摆出一张笑脸来,抬步走过去。
刘良枥站起身来。按照年纪,项阳曜比他小,可项阳曜有着右丞的身份,刘良枥还是朝他作了一声揖,称呼“右丞大人。”
项阳曜将目光移过来,对他笑笑,说:“你父亲喊你过去。”
“是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刘良枥含笑望向项微月。言下之意,差点就要直说和项微月待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
“我去前院了。”刘良枥望着项微月,轻轻颔首。
项微月福身还了一礼。
刘良枥又与项阳曜别过,匆匆往前院去。
项阳曜目送刘良枥离去,转过眼看向项微月,见她还望着刘良枥离去的方向。项阳曜的瞳仁闪晃了一下,他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问:“微月对这佳婿满意吗?”
“什么佳婿……不和你说了!”项微月提裙跑开。
项阳曜立在原地很久,他坐下,用项微月的杯子倒了盏茶。
项微月的口脂在杯口印下浅浅痕迹。
项阳曜转动茶盏,唇覆在杯上口脂。
第112章
菊花茶是什么味道?项阳曜品不出来, 眼前倒是浮现些往昔与项微月相处时的朝朝暮暮。
那浅淡的口脂,被茶水遮去,纵他将茶杯上的口脂印子吻尽, 也不能尝出她的味道。
一丝丝怨恨和不甘盘踞在项阳曜的心上, 他慢慢沉了眸,眸底晦浓。
小巧的茶盏在他的手中被捏碎, 微微的刺痛, 后知后觉地让项阳曜回过神。他凝浓的眸色这才逐渐聚了神,望向自己的指尖。他松手,让被捏成碎片的碎茶杯掉到石桌上, 然后他望着自己的指端鲜红的血迹。
指端的刺痛感, 竟让他心里生出快意。仿佛他就应该痛着。
项微月从房中出来,瞧见项阳曜还在树下。她“咦”了一声,朝着项阳曜走过去。
“阿兄还没走吗?”项微月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到了项阳曜的面前,她也同时看见了项阳曜手上的血。
“呀!”项微月惊呼了一声,霎时变了脸色,再往前迈出一步,于项阳曜面前弯下腰来, 她拿了丝帕给项阳曜擦拭手上的鲜血,一边擦一边嗔责的语气:“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喝个茶还能手指头割破了呢?”
夏末秋初的凉风轻吹,吹起项微月肩后的一缕披发。发丝从她纤细的肩头滑落, 擦过项阳曜的手背。
项微月随手拂了拂发, 又从侍女手中接过另一个干净的丝帕, 小心翼翼地给项阳曜的手指包扎上。她一边包扎一边说:“不止割破了一个手指头呢,这么胡乱包一下肯定不行的。先凑合一下, 你回去之后再上药重新包扎。”
项微月给丝帕打了个结,似乎很满意自己打出的蝴蝶结。她笑笑,直起身来,翘着一对小酒窝对项阳曜说:“阿兄,我和你说话了,我要去买个东西,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好。”项阳曜微笑着。
她脚步轻盈地离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笑着对项阳曜叮嘱:“阿兄早点回去重新处理伤口哦!”
项阳曜含笑望着她,轻轻颔首,再应一声“好”。
项阳曜目送项微月离去,人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很久,他才收回视线。瞥一眼自己被项微月巴扎过的手,他面无表情地将包扎在手上的丝帕扯下来,嫌弃地扔到一边。
这是侍女的帕子,他不要。
项微月自己的帕子先给项阳曜擦拭了伤口周围的血迹,脏兮兮的帕子,她不要了,随手仍在石桌上了,等着侍女一会儿来收拾。
一阵凉风吹来,吹起石桌上带血的帕子,将其吹落到地上。
项阳曜弯腰,将项微月丢掉的染血丝帕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拢在掌中。
他起身离开,才刚迈出一步,又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在石桌上那几片茶盏碎片中翻找了一下,找到那一片如今毫无痕迹,原本被项微月留下口脂印的一片,一并珍之重之地拢进掌中。
刘良枥算个什么东西?
刘良枥就连多看一眼他的阿月都该万死。
项阳曜微笑着离开妹妹的小院,脸上挂着纯稚无害又纨绔轻浮的笑。
项微月前几日在宫中和沈聆妤闲聊的时候,聊到京中有一家灯笼店了,店铺很小,坐落在不起眼的地方,也很难找,但是店里卖的灯笼都是店家亲手一个个扎出来的,十分精致特别。
项微月说中秋节假,那家店一定又会做许多漂亮的花灯。沈聆妤听着有趣,向她打听位置。那家花灯铺子实在不好找,项微月便说自己去挑些花灯,送来给皇后。
今日上午刘家人登门,耽搁了些时间。项微月再去花灯店千挑万选好花灯,等她入宫时,已经是半下午。
沈聆妤刚刚午睡醒来,身上穿着宽松的衣裙,懒散坐下窗下,一边给鱼缸里的鱼儿撒鱼食,一边去晒夏末最后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