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项微月虚弱地唤着。
项夫人点点头,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温柔哄着:“没事了, 不怕了。”
项微月这才知道这是回家的马车。
她缓慢转头打量着车厢里, 只见母亲, 不见父亲。断掉的回忆接上,她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 心头一凛。她怎么会在马车上?刘良枥那个小人得逞了没有?
他是不是故意对她做了些什么,然后让两家人都看见?
一想到这里,项微月恶心得想吐。她撑着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裹着项阳曜的外衣。
项微月愣了一下,问:“阿兄后来去刘家了?”
项微月提到项阳曜,项夫人微怔,目光躲闪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没忍住,掉下泪来。
项微月撑着坐起身,拉开阿兄的外袍,检查自己的衣服。她发现自己的外衣衣襟被扯坏了。
项夫人瞧见她的动作,赶忙说:“微月,那卑鄙小人没能得逞。青萍机灵,知道不该留你自己在花厅里,走了一半又回去找你,她也刚好遇见你阿兄。阳曜让他的小厮回马车给你取披风,他和青萍一起去找你。瞧见花厅从外面落了锁,你阿兄直接踹门进去了……”
项夫人说到这里,半张着嘴,明显还没说完,却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
项微月一想到被阿兄撞见那样的场合,纵刘良枥没有得逞,被阿兄瞧见她被扯开了衣裳……想想那样的情景,她心里就觉得很难堪。
过了一会儿,项微月没有那么头疼了,人也从迷药的药效中缓过来,没那么迟钝了。她才问:“爹爹和阿兄呢?他们不一起回家吗?是不是还在刘家算账?”
项微月拧着眉,气恼地说:“母亲,咱们把刘良枥拉去报官!我才不怕别人议论,我就是要恶有恶报!”
项夫人忽然就捂住嘴,涌泪般地哭。
项微月觉察出不对劲,望着母亲,问:“怎么了?出、出什么别的事情了吗?”
项夫人忽然拉住项微月的手,紧紧地攥着。她望着女儿的目光,像个溺水的可怜人抓着浮木。她说:“微月,你和刘良骥的夫人有些走动是不是?你能不能通过她求求情,让刘家高抬贵手?还、还有……你最近也不是时常进宫吗?还给皇后娘娘送花灯,那你能不能向皇后娘娘求求情?微月,你要想想法子救救阳曜啊……”
项微月懵了,她心里隐隐不安,急急追问:“阿兄怎么了?”
“他一气之下把刘良枥给杀了。还有守门的小厮、侍女,都杀了……”
项微月整个人愣住。
项夫人哭着说:“刘良枥是卑劣混蛋,可咱们只能报官,等着上面惩治他,直接将人杀了就算有缘由,这也是命案啊!”
一阵初秋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卷进来一阵冷意。项微月缩了缩肩,将身上项阳曜的衣袍紧紧裹在身上。
项夫人六神无主地哭着:“咱们再怎么有理,也不能杀人啊!更何况刘良骥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咱们家的右丞是虚的,刘家的功勋却是实打实,实在得罪不起……”
若不是不想得罪刘家人,今日退亲又何必客客气气地上门?直接令家丁将聘礼送回去就是了。
项微月拢了拢项阳曜的衣袍,衣袍上残着阿兄身上好闻的花草气味。
前一刻项微月还很气恼要坚守底线,绝对不愿放过刘良枥。可是这一刻,项微月忽然想,若当真能够时间倒流、若真的能够有选择,只要阿兄平平安安,她嫁给谁都无所谓。
可是没有如果。刘良枥已经死了,还有他的小厮、侍女,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项微月又开始怪项阳曜,怪他这样冲动。
阿兄向来处事圆润,他总是笑嘻嘻地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人嘛,就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客客气气的日后好相见嘛。”
他今日怎这般冲动?实在是糊涂极了。
项微月进宫求见沈聆妤时,沈聆妤正从青葳宫看望康康。康康早产出生,养了这么久,还是小小的一点,太医日夜守着不敢马虎。不过太医说康康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不像刚出生时那样凶险了。
康康正在温暖柔软的小床里睡着,沈聆妤不想将他扰醒,只看了他一会儿,就退出去。
沈聆妤又去看望了丹娘。
丹娘坐在床上,正在喝药。
沈聆妤有些惊讶丹娘居然已经能坐起身了,她欢喜地说:“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呢。”
“娘娘。”丹娘将手里的药递给宫婢,转头看向沈聆妤,想要宫婢扶她起身行礼。
“别。”沈聆妤快步走过去,摁住她的手,“你这样子还能下床?可别吓我了。等以后完全好了,不需要别人扶的时候,再下床给我行礼也不迟。”
沈聆妤又从宫婢手里拿过那碗饮了一半的汤药递给丹娘,说:“先把药喝了。”
丹娘点头,接过药碗,将里面的汤药饮尽。
沈聆妤柔声道:“我以前很佩服你,觉得你很坚强、很聪明,也很强大。”
“这可不敢当。不过就是求生活罢了。”丹娘说。
“你太自谦了。以前每次去金香楼的时候,都觉得那个你好像在发光一样。”沈聆妤微顿,“所以呀,你一向很坚强,这一次不过区区生病而已,也应该很快好起来。”
“我刚刚去看望康康了,小家伙又长大了一点。”沈聆妤又说。
丹娘眸色微暗。
她并没有看过康康几次,即使记挂得厉害,她也逼着自己不去接触那个孩子。当初她与谢云说得很清楚,生下这个孩子交给谢云,自己不会再与他们父子牵扯。她不敢多看那个孩子,她怕自己舍不得。
沈聆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丹娘的神色,识趣地将康康的话题打住。她也知道丹娘和谢云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不是她一个外人该多嘴的。
沈聆妤笑笑,柔声道:“还没有认真感谢过你。谢谢你冒着那么大风险孤注一掷地救下小八。过来谢你,也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虽然谢观没有明确对沈聆妤说过,可是沈聆妤很清楚谢观对丹娘的冒险之举也是感激的,否则以他那性子绝对不会时不时向太医询问青葳宫这里一大一小的情况。
丹娘皱了下眉,立刻说:“不需要感谢,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有着自己的私心,甚至在陛下称帝之后,也没有立刻让允澈知道外面的消息。实在心里有愧。”
“一码是一码。”沈聆妤摇头,认真道,“丹娘,你这样想不对。你的救命之恩,于小八、于谢家都是天大的恩情。至于后面的隐瞒,只是让小八晚了几个月回家而已。与救命之恩相比,实在不堪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