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聆妤好奇地望向一旁的温泉池。水雾太多,她一时之间也看不清这池子有多深。
她一边被谢观牵着踩着石阶往下走,一边问:“很深吗?在里面有坐的石凳吗?”
“你可以坐我。”谢观说。
沈聆妤反应了一会儿,隐隐觉得谢观这话有些怪怪的。当真只是字面意思吗?她回眸望了谢观一眼,他神色淡淡十分坦然。沈聆妤倒是怀疑起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两个人走进水池,谢观扶着水池里修的扶栏坐下。水线刚好到他的胸膛。沈聆妤扶着谢观的手,在他身边也坐下来。
池子里的水温暖地包裹着整个身体,让全身都变得舒服起来。与寻常的温水不同,这池子里的温泉水有着一种淡淡的天然香气。这样天然的香味儿比熏香要好闻许多,是一种让鼻子能够感觉到甜滋滋的香味儿。
沈聆妤歪着头,将额头枕在谢观的肩上,再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在怀里,问:“你刚刚是不是唬我?项家人的火是不是有内勤?莫非……莫非是刘良骥一家搞鬼?”
“不是。”谢观说,“大概是项家自己放的火,天亮之前,项家一家四口悄悄出了城。”
沈聆妤想了想,问:“是怕被刘家报复吗?毕竟……刘家确实有些权势,项阳曜被去了职之后,项家更是不能与刘家抗衡了。”
“可能吧。”谢观说得随意。显然,他对项家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兴趣,也没有故意去调查,不过是消息灵通有人禀告到这里了而已。
片刻之后,谢观再开口:“还有你上次问我的事情,项微月不是项家的亲生女儿。”
虽然谢观对项家的事情毫无兴趣,可既然沈聆妤上次随口问过一嘴,他当然会去查。
“罪臣之女,家中因欺君死罪被诛了满门,独留这么个女儿,被项家夫妇念旧情偷偷救走。”
沈聆妤枕在谢观的肩上,眨了眨眼睛,想起那枚月魂扣,想起项阳曜无人愿嫁的狼藉名声,一时间她脑海里多了许多杂思。
谢观转过脸,望向她。
他被沈聆妤抱在怀里的手臂轻转,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的握了一下。沈聆妤从思绪里回过神,抬起被水雾染得朦胧柔软的眼睫,疑惑地望向谢观。
谢观低头,凑到她耳畔低声:“听说在水里不会疼。”
“胡说……”沈聆妤的目光有些躲闪,身子已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自从上次被翻来覆去地弄疼了,她已经几日不准谢观近身了。
谢观握着沈聆妤的手松开,反而是握住她的细腰,将她从水中拎起来,在泠泠的水声中,他让沈聆妤跨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掌撑在沈聆妤的后腰,将她禁锢在怀里,不准她逃。他望着沈聆妤的眼睛,十分真诚地说:“而且听说热的温泉水也有止疼的效用。”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真诚,真诚得让沈聆妤也短暂地相信了。
可即使不完全相信,她也是愿意的。
当包含与占用合二为一时,极乐的欢愉,那点痛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温泉池四周的如水口潺潺注进温泉水,水波围绕着池中的两个人一圈一圈的漾开,时而徐漾,时而激烈地跳跃逃窜。
谢观抬起头,望着屋顶欣赏,痴迷着人间至美之景。
沈聆妤并没有注意到,谢观令人在屋顶粘贴了巨大的铜镜。染着水雾的铜镜,朦朦胧胧地映着温泉池中的鸳鸯。
转眼到了九月,几场夜雨之后,天气一下子冷下来。今年比往年冷得早些,宫中四处早早燃上了炭火。
沈聆妤与谢观下了早朝回到乾霄宫,还有许多政务等着他们处理。
他们两个如今处理朝政并不在书房,而是寝宫。一张软塌铺着温暖的厚毯,软塌中央放着一场桌子,桌上堆着奏折和笔墨纸砚。
谢观和沈聆妤相对而坐,一人靠着软塌的一头,两个人的腿在薄毯下穿插叠放着,分不清你我。
窗外的秋雨斜着洒落,一下又一下快速又有节奏地拍打着树叶。
一个小太监穿过庭院,走到门口凑到魏学海耳边低语了几句。魏学海皱了皱眉,弯着腰进了内殿。他先望一眼软塌上的谢观的脸色,再行礼禀话——赵帝死了。
谢观批阅奏折的动作一顿。
沈聆妤立刻抬眸,望向他。
赵帝被囚在暗牢,每日一片肉、一杯血,祭奠谢家人。谢观故意让人吊着他的命,不让他死,就这么一日日折磨下去。
在这个微冷的秋日,他还是死了,死在阴暗的暗牢里。
魏学海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观的回应,他再行一礼,悄声退下去。
沈聆妤略一沉吟,将手中的朱笔放下。她从软塌起身,踩着鞋子绕到软塌的另一边,坐在谢观的身边。她将腿探进薄毯中,偏过头枕在他的肩臂上,再去握住谢观发冷的手。
三年了,孝期都过去了,如今赵帝在一日又一日割肉放血的折磨下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沈聆妤将脸颊在谢观的肩上轻轻蹭一蹭,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希望谢观从三年的悲剧里慢慢走出来。
连日的雨,一直到重阳节那一日。
宫里四处有了茱萸点缀。
重阳登高祭祖,与清明时的祭奠的不同,重阳日的祭奠更多的是代表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一清早,谢云领着人进到青葳宫寝殿,他望向躺在床榻上的丹娘,说:“丹娘,你看谁来看你了。”
丹娘没什么精神地睁开眼睛,转头望过去,看见小蓉站在谢云身后。
小蓉心疼不已,可丹娘望过来的时候,她还是立刻笑起来。
丹娘有些意外,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
“您别动,我来扶您!”小蓉小跑着过去,将丹娘扶起来。
谢云立在门口,看着丹娘眼里的亮色。他笑笑转身出去,让她们两个说说话,而他则是去看一看康康。
“你怎么来了?”丹娘问。
小蓉说:“今儿个一早上,王爷到了金香楼,问我想不想进宫来看您。我当然想啊!只是您在宫里,以前想看您却来不了……”
丹娘点点头。
小蓉鼻子一酸:“您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人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
丹娘笑笑,口气随意地说:“还好,卧床养病不能上妆,涂上胭脂口脂就不显得憔悴了。”
小蓉听着丹娘轻松的语气,终于也跟着由衷有了笑脸。
没出事之前,小蓉曾给丹娘写过信,求助金香楼遇到的棘手事。小蓉今日过来了,丹娘赶忙询问那些事情处理得如何了,给她出些主意。
让丹娘欣慰的是,小蓉都靠自己的脑子将那些困难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