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如许接过陈想的采访稿,先前看了一遍,昨晚陈想微做调整,游如许说:“这里怎么改了?”
“我是觉得那个问题太尖锐了。”陈想说:“换位想了下,当年那位当事人不过四五岁,母亲死了,本就是重大的打击,如果真的神志不清说了什么,也情有可原,而且当年的过错不能全部都压她身上,警方最后也没有定谁的罪,只是舆论太大……”
和当年的媒体有关,过分渲染,夸大其词,加上一些不理智的群众,才将这件事越闹越大。
游如许说:“错了就是错了,年纪小,不是理由。”
就是因为当年证据不足,无法定罪,所以她的那些话,才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的‘指认’是唯一的‘证据’。
虽然她的话最后没有被警方采用,但造成的伤害,是既定事实。
陈想说:“可是……”
“改回来。”游如许说:“这里也改回来。”
陈想说:“好。”
游如许低头看稿子,到采访点她抬头,说:“我们换个地方?”
陈想微诧:“哪里?”
游如许说:“去我住的地方。”
陈想想了下,说:“是不是当事人,不方便来这里?”
游如许说:“算是吧。”
“行。”陈想说:“只要不是不采访,都好说。”
毕竟现在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这要是当事人临阵脱逃,她可就惨了,现在别说是换一个地方,就是换十个地方,她都没意见。
陈想调转车头,往游如许住的地方开,路上她问:“游老师,这个当事人,现在做什么工作?”
游如许看着车窗外:“记者。”
“记者?”陈想愣了下:“同行啊!那,那还在津度?”
游如许说:“嗯。”
陈想心里讶异,面上也没遮掩住,越发对这个当事人好奇,到地方的时候,游如许将包抱着,陈想说:“我来我来……”
游如许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费力气。”
“你手脚不方便。”陈想说:“我可舍不得看你受累!”
游如许淡淡笑,陈想拎大包小包跟游如许身后上了电梯,问:“她怎么在你房子这啊?游老师,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游如许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陈想按捺不住:“是不是,我也认识?”
游如许低头。
陈想咽口水,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好像窥探到真相的角落,只等那扇门打开,就能看到全部真相。
门开了。
里面没人。
陈想左右看看,不解的看着游如许:“游老师,人呢?”
游如许看着她,说:“人就在你面前。”
“哪里呢,我面前不就是……”陈想噤声,傻愣愣的看着游如许,瞠目结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游老师,你为什么来津度啊?”
“游老师,你为什么想做记者?”
游如许静静看着她。
陈想愣在原地。
她被巨大的冲击震撼住,也算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新闻,但这个绝对是最让她震撼的,陈想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你?”
游如许点头:“是我。”
陈想脑子混乱,她满脑子的问题,满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问,最后问她:“那,周医生知道吗?”
游如许抿唇。
周天醉躺在病床上,一早上过去,余巧都没来,她皱眉看手机,十点刚过,门口有动静,她看过去,余巧拎着包进来。
余巧阴沉脸,把保温盒放桌子上,听到周天醉问她:“妈,你怎么了?”
“没事。”余巧说:“给你做了午饭,早上吃了吗?”
周天醉说:“吃了,你上午怎么不接我电话?”
“手机放家里,我在外面买东西。”余巧说:“我给你盛一碗鸡汤冷着。”
周天醉看她忙碌。
余巧这几天苍老很多,以前有白发,周天醉还没说什么,她就自个去染黑了,说是不想让周天醉觉得她老了,担心她,现在两鬓花白。
周天醉说:“妈,你别忙了,歇会。”
余巧盛了一碗汤放在桌子上,拉椅子坐她病床前,这个单人间改成双人病房,床是分开的,但中间没有帘子,余巧坐在两张床中间,看周天醉。
周天醉今天稍微能动了,她半撑起身体,想往上移,余巧帮她调了床位高度,周天醉依旧平躺,病房里安静,两人都没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天醉说:“妈,你累了在床上躺一会。”
“我不累。”余巧问她:“你们主任怎么说的?”
早上主任又来了一趟,原本就不同意她辞职,工作日志出来之后,就更不同意了,医院也知道她爸爸当年的事情,嘉奖不变,还说给她涨工资。
余巧说:“你不能辞职。”
周天醉说:“妈,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
“之后再说?”余巧坐在她床前,冷着脸:“那现在你要说什么事?”
周天醉看着她。
余巧说:“时冉的事情?”
周天醉面色微变。
余巧说:“以为可以瞒我一辈子?”
周天醉说:“没有。”
她是和游如许达成一致,决定采访过后和余巧说,没想到余巧会先知道,周天醉皱眉:“她说的?”
“早上她去过我们家了。”余巧说:“小天呐,你做的好,真好。”
周天醉哑口。
余巧说:“这几年,看我对她好,你什么滋味?”
余巧说:“我很不是滋味,小天,你把你爸抛之脑后,把你妈变成一个傻子,就因为一个女人?”
周天醉说:“妈,我没有把爸抛之脑后。”
“没有吗?”余巧很冷静,越是冷静,越是让人心惊,她说:“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时冉的?”
周天醉和余巧目光对上。
余巧往前撑起身体,看着周天醉:“刚知道?还是刚认识的时候?”
周天醉闭了闭眼。
余巧说:“早就知道了?”
周天醉说:“妈,我是早就知道,你听我说,爸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们都很累,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不想再去追究……”
“是不想追究,还是因为她是游如许,你不想追究?”余巧冷脸问,句句刺周天醉:“你不想追究,你问过我了吗?你难道不记得那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吗?”
“我记得。”周天醉说:“我不会忘,我记得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是!我们都不好过,你以为她就好过吗?她的痛苦不比我们少!”
余巧说:“那是她应得的!”
周天醉动了气:“什么是应得?她当年才几岁!”
“几岁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让你爸死的不明不白!”
周天醉声音微扬:“不是只有爸死了!”她眼睛通红:“她妈也死了!”
“啪!”
周天醉头侧向一边,白皙的脸上,顿时多出一个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