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拿出钱袋子,数了3.1元递给宋书玉。
宋书玉将她买的东西都卷进报纸里,接过钱数了一下,笑着说:“没错。你是第一个照顾我生意的顾客,我送一个钱包给你做赠品吧,希望你喜欢。”
宋书玉从旁边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钱包,递给了姑娘。这是她前天随手做的,总共就十几个,便没有拿出来卖。这姑娘内衣都挑的粉红色,可见是比较喜欢红色,所以宋书玉就给她挑了一个红色的。
姑娘没想到还有赠品,意外极了,接过欢喜地说:“谢谢。”
“不客气,要是你认识的小姐妹有需要买背心之类的,欢迎给我介绍客人哦。”宋书玉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背心便宜卖了,女式背心只需要1.3毛钱一件,款式颜色多样,走过路过的婶子嫂子大妹子们都来看看啊。”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营销,供销社、百货大楼的售货员那都是眼高于顶的,你花钱买东西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这样费力吆喝的还是头一遭,引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宋书玉也不惧,大大方方地任凭大家打量,继续叫卖。
刚买了背心的姑娘见状,鼓起勇气,羞涩地说:“她家的背心布料很好,针脚也很密实,非常漂亮,我刚买了一件。”
什么都比不过第三方现身说法的效果更好,这也是很多卖东西的喜欢找托的原因。他们不会相信卖家的话,但他们会相信同为“买家”的话。
这不,一听那姑娘说东西好,原本还在犹豫的几个婶子立即凑了过来。
而且比起小姑娘,婶子们要大方很多,低头拿着背心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找不出什么问题就跟宋书玉讨价还价:“姑娘,这些我一样买两件,能不能便宜点?”
宋书玉一脸为难:“婶子,咱这是小本买卖,同样的背心,供销社的要1.5,我这只要1.3,已经很便宜了。”
婶子有些失望地垮下了嘴巴:“小姑娘,真的不能再少点吗?刚才那姑娘你好像送东西了吧?要不你也送我一点?”
宋书玉笑眯眯地说:“送,婶子你这么照顾我的生意,我送你一张手帕吧。我们的手帕吸水性特别强,而且透气亲肤,擦脸很轻很舒服的,给家里的小孩子用最合适了,要是您家有婴幼儿,我建议你选这种纱布的,特别柔软。”
说着,宋书玉挑了一张纱布的手帕,递给了婶子。
婶子捏了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这手帕确实比以前用的要软和很多,满意地笑了:“行,那这两件我都要了。”
开张大吉,又遇到一个痛快人,宋书玉格外开心,将东西包了起来,递过去,还顺嘴夸了婶子几句,夸她眼光好,身材好,皮肤好,直夸得婶子面泛桃花。
最后婶子干脆不走了,指着中间那几件无人问津的衣服道:“小同志,我看你们这几件衣服的款式颜色跟供销社的也不一样,怎么卖?”
宋书玉笑眯眯地说:“婶子你眼光真好,我这衣服别说整个公社了,全县都是独一无二的,绝对找不到第二件,你要穿出去,那肯定人人都夸好看。”
宋书玉顺手拿起一件拼接风,上面米白色,下半截暖黄色的长袖衬衣。这件衣服的颜色虽然也很简单,但在这个全民灰扑扑的年代,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亮色了,最重要的是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很和谐,一点都不突兀。
婶子果然很满意。
只是现在大家都讲究朴素,放眼望去,满大街都是灰黑白蓝军绿这几种颜色。她要穿出去是不是太扎眼了一点?婶子捏着衣服有些犹豫不决。
看出她的纠结,宋书玉笑盈盈地说:“婶子,你看这衣服多漂亮,我敢拍着胸口说,你就是去县里的百货商店都找不到这么好看的衣服。这样吧,婶子你一次性照顾我这么多的生意,我再送你一条丝绸手帕,纯丝绸月牙白的手帕,配你手里的这件衣服最合适了。咱们这手帕可要五毛钱一条,今儿也就婶子跟我投缘,我才舍得送,要换了别的人啊,我可舍不得。”
这婶子本就看上了衣服,只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而已,现在宋书玉抛出这么一个实惠,婶子心里的天平立即往她这边倾斜了。
面子里子都被照顾到了,婶子最终豪气地又掏出6块钱,买下了这件衣服。
宋书玉美滋滋地将钱塞进口袋里,还来不及跟谢铮炫耀一下,终于有姑娘被大婶给勾动了,腼腆地拿起一条粉色的内裤,细声细气地说:“我要这个。”
宋书玉拿起半张报纸,将内裤一卷,包了起来,塞给姑娘:“5毛钱,谢谢。”
姑娘看到包得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的报纸,松了口气,赶紧翻出五毛递给宋书玉。
有了这几个先锋示范效应,摊子前围的人越来越多,问价的,砍价的,给钱的,让宋书玉帮忙挑颜色款式的……
一个上午,宋书玉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临近中午,集市上的人流散了大半,摊位前的人才逐渐少了起来,宋书玉和谢铮总算是逮着休息的机会了。
宋书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得厉害。
谢铮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一上午都在不停地说话,嘴巴都说干了,刚才太忙了,还不觉得,现在一闲下来,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宋书玉连忙拿出水壶,打开正要喝忽然想到了什么:“阿铮,你是不是没带水?”
谢铮第一次跟着她出来摆摊,现在天气又不热,他没有经验哪会想到带水。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说:“我不渴。”
一看就是强撑着,宋书玉立即把水壶递了过去:“喝吧。”
“那你呢?”谢铮知道宋书玉也只带了一壶水。
宋书玉翻了个白眼送他:“你喝完我再喝,这么大壶水,你也不可能完全喝光。”
这年月哪有那么讲究,况且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了四年的饭,这种时候实在不必矫情。
谢铮的脸却有些不自在,瞥了一眼水壶说:“你先喝,你喝了我再喝。”
磨磨唧唧,谁先谁后还不是一样。宋书玉没跟他争,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壶水,然后抬起手背擦了擦壶口,隔着自行车,将水壶递给了谢铮。
谢铮有些庆幸两人中间当放了自行车挡着,宋书玉看不见他的脸。
他低头看了着军绿色平平无奇的壶口,眼前闪过的是宋书玉殷红的唇轻轻擦过壶口时的样子,娇嫩,柔软,染上水泽的红唇像是沾染了晨露的玫瑰,饱满多汁,让人浮想联翩。
他的心蓦地一动,耳根不自觉地泛红,握住水壶的手轻颤,少许,他才虔诚地举起水壶,仰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今天的水似乎格外的甘甜,他舍不得一口喝完,小口小口的咽下。
一阵春风拂过,吹皱了一江春水,将少年无法言说的心事藏进了和煦温柔的融融春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