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
这个字她说得轻描淡写, 好像别人都在尽量避免的绝境, 她没有半点感觉。
姚珹:“原来你在赌。”
黎湘:“我是个赌徒。”
她没有告诉姚珹,自从十六岁第一次上“赌桌”,她就是“人生赌场”的常客,从别人拿她当筹码, 到她将自己视为筹码与人谈判,再到现在她要赌一个脱身, 每一步都走得很险, 但凡发生一个“万一”, 她都不可能成为现在的黎湘。
输是常态, 赢也只是阶段性的小插曲。
十赌九输,她输了太多,赢得的也只是继续坐在赌桌前的机会。
这十二年她看明白一件事,就像是网友调侃的那句一样“三代经商凭什么输给你的十年寒窗”。
她若按部就班上大学出社会,努力工作,永远没机会走到今天的位子。
当年如果不是她把心一横要了张大丰的命,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隐忍以待来日,都不可能挣出泥潭。
来日姚珹和靳寻正式开战,她只是捎带手的炮灰,吹一吹就散了,姚珹若真有意这样做,她挣扎与否有意义么。
以前距离这些人遥远,看到的只是他们背后的天文数字,等距离拉近了才发现扎在泥土里的根基有多深厚,何必蚍蜉撼树。
她和辛念不同,辛念反对束缚,追求自由,认定真相。
而她只有在束缚的压迫感中才能自由呼吸,她不要自由,要的是背后错综复杂如同渔网一样的人脉关系。
至于真相。
什么是真,有多少事的“真相”经得起切换角度的推敲?
那无非就是人心里面的那点执着。
……
余下几天假期,黎湘先去探望郗望和陈熹。
她们似乎比之前更适应春城的生活,偶尔也会外出。
黎湘让助手杨隽安排了一辆车,接送她们去春城几个著名景点。
直到玩完一圈,身体疲乏了,黎湘才问有没有兴趣去她家里坐坐。
陈熹立刻答应,郗望虽然犹豫,眼睛里却流露出期待。
两人来的那天,杨隽也来帮忙。
陈熹比较健谈,和杨隽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有说有笑。
郗望有些拘束,就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电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黎湘榨了一壶果汁端过来,给她倒了杯。
郗望接过喝了口,就听黎湘说:“我这里有很多书,你有兴趣就去看看。”
郗望点了点头,便跟着黎湘走向书房。
其实这里大部分书都是摆设,很多都没拆封,黎湘能挤出时间看上两眼就不错了,但基本上都是翻两页就合上。
郗望站在暑假前,眼睛里闪着光,抽出一本看着简介。
黎湘站在一旁:“有没有想过继续念书,上大学?”
郗望摇头:“我不想去。”
黎湘:“为什么?”
郗望:“我和他们不一样。”
黎湘:“我听说……你以前成绩很好。”
郗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黎湘:“那你想做什么呢,余下的人生还这么长。”
郗望将书放回去,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你不是说,让我们先去剧组学习么?”
黎湘笑了:“是啊。”
郗望又别开视线,拿出另一本书,眼睛盯着书页,嘴上问:“你安排我们去剧组,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经历?我看电视上说,演员要体验生活,要取材,积累人生阅历,才能演好角色。”
这的确是黎湘对剧方提出的理由,但她没有跟郗望说过。
黎湘只道:“你们不想说我不会强迫。”
“如果我愿意说呢?”郗望忽然问:“我可以拿到报酬吗?”
黎湘有点意外,也有一瞬间词穷。
随即她说:“当然有报酬,我……可以给你走个顾问费,按次数计算怎么样?”
郗望露出一点笑容,含蓄腼腆的,遂快速看她:“那咱们需要签个协议吗?”
黎湘:“好啊。”
直到这一刻,黎湘才明白。
如今的郗望虽然没有当年的活泼,没有陈熹的外向,对外面的世界缺乏好奇心,但她并没有因此木讷、胆怯,她对他人是警惕的,对自己的利益十分保护。
而且她提到报酬、协议,还是选陈熹不在的时候。
黎湘走向电脑桌,找出纸笔,写下两行字:“郗望向黎湘提供个人经历,作为表演素材,黎湘愿意按照次数支付郗望两千元每小时。”
然后她又照抄了一份,并将笔递给郗望。
黎湘:“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其实这称不上协议,最多就是个字条,但它也有法律效力。”
郗望读了一遍,没有犹豫在下面写上名字,歪歪斜斜的两个字,笔画有点飞,字体很幼稚。
等落下笔,郗望说:“我相信你。我从电视上看到的,你的片酬很高,在我们的事情上你还提供资助,我想你不会为了这些钱骗我的故事。”
黎湘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郗望又道:“不只是我的故事,我还可以将其他人的告诉你。”
黎湘动了动嘴唇,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了又不知道如何启齿,最终只剩下一个字:“好。”
直到离开书房,黎湘说了句:“这件事别让陈熹知道。”
郗望:“我不会说的。”
此后一顿饭的时间,黎湘都在观察郗望和陈熹的互动。
陈熹和杨隽谈得来,追问很多剧组的事。
郗望跟着听,但兴趣并不大。
有些时候郗望也流露出一些反应,基本上都是因为谈到“酬劳”,尤其是当杨隽提到群演的价格,工作人员的工资。
而这些细节,黎湘之前从未注意过,或者说是即便看到了,也没有往这个角度去想。
郗望看似对一切麻木,却对“钱”有着强烈需求。
当然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情感上她无法接近郗望,却用另外一种途径“买”下和郗望的相处时间。
郗望需要钱,而她不缺钱,这样的姐妹关系也可以很牢固。
至于世俗中所说的“姐妹情”,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还剩下多少,有没有变质。
与人建立情感这项技能她已经生疏了,她对郗望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十二三年前,那时候她们的关系很矛盾,和正常家庭里的姐妹关系不太一样。
她们之间会有矛盾,因为荞姐的偏心。
荞姐会将最好的东西给她,郗望就捡剩下的。
小时候,荞姐会带她们去照相馆拍照,她的照片完完整整的收在相册里,郗望的却丢的丢,扔的扔。
荞姐说郗望长得不好看,拍照就是浪费。
有时候郗望参加学校活动,和同学们的合照,以及同学给她拍的照片,同学会洗出来给她一份,她会拿回家藏起来。
但有一次荞姐收拾东西看见了,随手就撕了。
郗望叫嚷着问为什么撕她照片,姐姐的就不撕。
荞姐反问,你姐姐长什么样,你长什么样,也不照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