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纯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柳如嫣看见手背已经暴起青筋,面上仍旧自然微笑着。
难怪她能在路霈这魔鬼的阴影羽翼之下生活这么多年,还能获得相对的自由…这丫头就跟弹簧一样,已经快被拉伸到极致了。
*
深夜里,路安纯躲在被窝里,给魏封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魏然今天见新父母的情况。
“那家的条件还不错,跟你家一样,住别墅。”
魏封嗓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父亲是公司的执行总裁,母亲也管理着自己的公司,经常做慈善,家里有佣人保姆照顾孩子。魏然过去之后,他们会立刻给他办理转学,从子弟校转出来,进私立小学。”
“他们对然然怎么样?”
“第一次见面,热情是肯定的,只是这样看…看不出什么来,家里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弟弟。听院长私底下说,是因为这个孩子残疾了,而他们又过了最佳生育年龄,才希望再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样吗?”路安纯思忖了片刻,“为人父母,怎么会因为自己孩子残疾,再去领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啊,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不知道,我又没当过父母。”
“我也没当过。”路安纯叹了口气,又问道,“那魏然喜欢他们吗?”
“那小子心里藏事,装…倒是装得挺喜欢的,一口一个爸妈亲热地喊着。”魏封轻嗤了一声,“这方面,你们的确是姐弟。”
都很善于伪装和适应环境。
路安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毕竟,他亲手送走了魏然。
从此以后,他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家,就只剩他一个了。
“魏封,这是正确的选择。”路安纯柔声安慰道,“你别自责。”
“我自什么责。”魏封靠在飘窗边,望着窗外冷寂寂的夜色,“没了这个小拖油瓶,老子才算真的自由了,早就希望他快点走。”
“魏封,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你确定?”
“很确定。”
“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身体别的地方。”
“……”
路安纯又想揍他了,这家伙真的天生欠揍。
她给他打电话,还想安慰他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魏封,那就定了这家吗?”
“小学生的行李衣服,下午已经收拾了送过去,先住一个月适应适应,如果双方都觉得没问题,再办理正式的收养手续。”
路安纯点了点头。
的确,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小孩走了之后,你跟我之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电话那端,魏封平静地说,“你不需要再为了和他相处,刻意跟我保持暧昧关系了。”
路安纯鼻息间很轻很轻地呼吸着,良久,慢慢地说:“你什么都知道,我骗不过你。”
“那以后…”他还是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以后还接触吗。”
“同学啊,怎么不接触,你不坐在我后排吗。”
“就同学。”他冷笑一声,语调嘲讽。
“你月牙长出来没有?”路安纯试图转移话题。
“没有,长不出来了,要不老子给你画一个。”
“那不算。”
“以后你还来家里吗?”魏封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不依不饶地追着她问,似乎就想要个干脆利落的回应,“没有过来的理由了,还来吗。”
路安纯的心很乱,想到今天路霈的话,想到那枚沉入水底的蝴蝶夹子,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能,不来了吧。”
“懂了。”
“魏…”
嘟嘟嘟嘟。
他挂断了电话
……
即将入冬,南嘉一中的惯例,会组织一场与周围友校的篮球联赛。
那段时间,只要一放学,班里大半的男生都会抱着球直奔篮球场,魏封也在其中,所以每天放学站在操场边围观的女生人数翻了一倍,男孩们运动热情自然更加高涨。
操场上时不时会传来他们雄浑的吼叫声和此起彼伏的篮球撞击声。
路安纯很少去围观篮球赛,尤其是和柳励寒彻底翻脸之后,她也逐渐和魏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避免再节外生枝。
那晚以后,魏封不再搭理她。
他也有脾气。
下午,路安纯挤进人群里,冲篮球队里的少年招了招手:“祝敢果,你来一下呢,我有事跟你说。”
祝敢果抱着球,傻愣愣地望向魏封。
魏封顺走了他手里的篮球,转身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面无表情道:“看什么,没听到大小姐叫你。”
祝敢果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来到路安纯面前,喘息着问:“有事儿啊?”
“有事儿找你帮忙,你跟我来,把书包带上。”
“有、有啥事啊。”祝敢果忐忑地说,“有事儿你找封哥啊,找我干啥。”
“不能跟他说,这才找你的嘛,你不是最讲义气了吗,帮不帮我啊猪肝哥?”
祝敢果压根没脾气拒绝路安纯,只好说道:“行,你等我,我去拿书包。”
远处的操场边,周超凡看到祝敢果拎着包,跟路安纯一起沿着银杏步道朝校门口方向走去。
他笑嘻嘻地走到魏封身边,玩笑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诶,封哥,你女神跟你哥们一起走了。”
魏封扬手投篮,篮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入框里:“汤唯,我唯一认证的女神。”
“你不是在追路安纯吗,她算什么啊。”
路安纯是什么,魏封不知道。
也许…
她是他永远够不着、追不上的星星。
*
祝敢果跟着路安纯打车来到了上次郊游的森林公园,沿着丛林石板小径一路向森林深处,没多久,便来到一片开阔的湖边。
他见路安纯沿着湖岸线走走停停,像在看风景,又像在散步。
祝敢果越发紧张了起来,不明白路安纯带他来这儿干嘛,弄得跟约会似的。
“哎,小千金啊,这什么意思啊,把我单独约出来,还来这么暧昧的地方。”他矜持地说,“封哥知道了,多不好。”
“不能让他知道。”路安纯回头,严肃地叮嘱,“你千万别告诉他。”
祝敢果眉头拧了起来:“您是不是忘了刚刚当着整个篮球队把我叫走这件事?”
“没忘啊。”
“那您忘了,封哥也在队里。”
路安纯笑了笑:“这又没什么。”
祝敢果哭丧着一张脸:“你不了解我封哥,他不是大度的人啊,指不定背后给我使什么绊子呢,你别害我啊!我猪肝哥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个义气,我绝不挖我兄弟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