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哄哄的,众人发觉江月回来了,便立刻散开。
齐策脸色涨红,尴尬地道:“江娘子别同他们一般计较,一群大老粗,其实人不坏的。”
江月摇摇头,说不碍事。他们虽议论了她,但言谈间也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
至于最后那个反驳众人的,听着也跟熊峰似的,是陆珏的忠实拥趸而已。
有了熊峰在先,江月见怪不怪。
她去马车里抱下来一个包裹,“我这有些吃的,劳你帮着分分。”
晨间出城之前,齐策看她带那么多东西,其实就颇为不赞同。
路安县一带,百姓安居乐业,多带点行李塞在马车里也不是什么事儿。
但越往邺城去,路上就越发兵荒马乱,这些行李就很容易成为拖累。
此时听江月这话,齐策才知道自己想窄了——江月是给一行人都带了东西。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些个东西,怕是根本到不了兵荒马乱的地界,就会让众人吃光了。
齐策不是扭捏的人,道了声谢,就去把吃食分给众人。
其实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就是房妈妈给做的馒头,一大包里头有三四十个。
也是家里人想的周到,怕江月跟着一群大老粗出去‘寻夫’,被怠慢了,用一点吃食换一些善意。
和面的水里,江月兑了一点灵泉水进去,馒头放到现在也没有馊味。
也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说:“这馒头忒软和了,根本不像放了一天的,还是白面的,好吃!”
然后江月就看着更多的人往齐策身边冲,使轻功的,翻跟斗的,各种招数层不出穷。
“别强了,别抢了,给我留一个!”
“哎呦!他娘的谁咬我的手啊!”
江月看他们闹成一团,就往远处退了退。
很快那些个馒头进了众人的肚子,知道是江月拿出来的,一些人还知道跑来跟他道谢。
之前嚷嚷怎么是个女大夫的那个汉子,还红着脸过来跟她说话,解释自己之前不是在说她不好。
江月摇头,轻声细语地说没事。
那么点馒头,合计下来只够一人吃一个、半个的,也不顶饱,队伍中还准备了干粮,再就地采一些野菜、菌子什么的,煮个热汤,也就能对付一顿了。
江月在马车里颠了一整个白日,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个馒头。
齐策是唯一知道她跟自家殿下交情匪浅的,自然多留意她几分,见她窝在角落里没怎么吃东西,在热汤煮好之后,特地亲自盛了一碗热汤给江月。
热腾腾的汤水,自然比干粮让人有胃口,江月也并不嫌弃那豁口的木碗,道谢接过。
习惯使然,入口之前,她先仔细分辨了一下汤里头的东西,而后正色道:“等等,这汤喝不得!”
很快,齐策便吆喝众人别喝汤。
众人不明所以,但纷纷还是停了手。
江月就走到锅灶边上,拿起长柄勺在里头捞了捞,“确实不能喝,这里头有白鹅膏,是一种毒菌,其菇蕾时期的子实体很容易被误认,食用后会腹痛、呕吐、下痢,一日之后会‘假痊愈’,三日之后再真正的毒发,可致命!”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把手里的汤碗挪的更远一些。
有人嚷道:“菌子是侯源带人去采的!”
“还好多了个大夫,不然岂不是都让侯源毒死了!”
“放屁,老子亲自采的菌子,怎么可能有毒?”侯源立刻反驳。
江月认出他就是之前,替陆珏愤愤不平的那个。
他约莫十四五岁,个子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子中显得十分矮小,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毫不示弱地叉腰嚷嚷:“老子三岁就跟着村里人满山跑了,还能分不清什么菌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你们要是不信,我先喝一碗给大家看看!”
他丝毫不心虚,也有人帮着他道:“是啊,猴子一直负责大伙儿的吃食,从来没出过岔子的。”
“那难道是江大夫看走眼了?”
“各去干自己的事儿去,少喝顿汤也不会死!”齐策喊了一声,想止住这场争执。
但那侯源气性不小,夺过一人手中的汤碗就要亲自喝了,以此明志。
“猴子!”齐策大喝一声,江月的银针已经脱手。
侯源只觉得手肘一麻,手中的汤碗便跌到了地上。
“没必要为了意气之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江月不徐不疾道,而后视线在营地里逡巡一圈,看到有人抓了一只野兔捆在角落,“用野兔试就好。”
这起子事儿若不论出个是非曲直来,还真的不好罢休,齐策便把那兔子抓来试了试。
如江月所言,没过多久,那野兔就出现了呕吐、腹泻、麻痹的症状。
侯源没了方才的火气,塌着肩膀嘀咕说:“难道真是我采错了?”
齐策对着江月拱了拱手,转过头冷着脸道:“后头侯源不许再碰大家的饭食,等回去了,再另外领罚。”
侯源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
看他这样,方才还在骂他的那些人反而上前勾着他的肩膀,“蔫蔫哒哒的干啥?大家也没喝,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你这小子别是害怕回去挨军棍,指望哥几个帮你求情吧?”
“你小子这小身板怕是真的遭不住几棍哦!”
侯源又被他们说的炸了毛,一口一个‘老子’的笑骂他们。
血气方刚的小子们很快又闹成了一团。小小插曲就此揭过。
后来再上路,江月都会留心去看一眼饭食。
夏末秋初的时候,一行人先到了暨城。
人困马乏的,齐策让众人在暨城找客栈歇了一夜。
而镖师王栋也完成了这一趟镖。
分别之际,江月给了他一纸包、普通药材制成的金疮药,当做工钱之外的谢礼。
王栋收下之后,返程前也不忘提醒道:“暨城比路安乱,邺城又比暨城乱,娘子自己小心。”
江月点头说自己省得。
在暨城留过一夜,第二日天刚亮,一行人再次上路。
齐策来到江月乘坐的马车前,就看到侯源已经早他一步,等在那儿了。
“齐大哥还搁前头带队,我来给江娘子赶车。”
江月后脚从客栈里出来了,齐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她,江月也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这小子虽然有些鲁莽,但气量尚可,那天让江月道破他采到了毒蘑菇,在人前丢了好大的丑。他也没有记仇,反而对江月越发信服,不敢再看轻她,沿途跟她请教了不少东西。
接触了几次,江月知道他就是邺城下头的一个小村子的本地人,便也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事儿。
邺城是军事要地,易守难攻,曾经也是个富饶平和的小城。
几年前叛军起事之后,想通过邺城直取中原大地,邺城就遭了灾。
虽然朝廷很快出动人马增援,把邺城守了下来,叛军攻不下来邺城,朝廷的军队也攻不下叛军据守的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