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之后,熊慧作为城寨里知道这秘密的第一人,同江月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
她也分享给了江月一个秘密。
倒不是她自己的秘密,而是这个城寨的秘密——
陆珏这大宅,日常看着都是空置的,只熊慧带着人进出洒扫。
但其实这宅子下头有个地宫入口。
当初就是因为发现了这贫民区下头居然另有乾坤,陆珏才选址在这里安顿军属和伤兵。
不然邺城地广人稀,也不至于选这么一块不起眼、弯弯绕绕的地方。
而这地宫里头,除了囤积物资,另外还起了练兵的作用。
训练的也不是男子,男子都已经摆在了重明军明面上了。
这地宫里训练的是女兵,人数同样在渐渐增加,到现在也有上千人了。
三城女子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女子那样,被拘于后宅,不少人从小都会学一些拳脚功夫防身。
她们日常以洒扫的名义,轮流出入这宅子,也一直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这方面的事务,领头的就不是熊慧了,而是珍珠。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江月奇怪道:“所以……你知道珍珠并不是普通女孩儿,那怎么前头还安排她给殿下献舞?”
她前头还当熊慧和自己一样,并不知道珍珠会武呢。
熊慧理所当然道:“珍珠是女兵统领和她钦慕殿下,愿意给殿下献艺……这有啥冲突的吗?”
好像还真没有。江月遂也不再发问。
前头她还当自己已经利用医术之便,对重明军、对这城寨了解颇深了。
这会儿才知道她太过想当然了。若不是她和陆珏的关系匪浅,怕是根本不会触及到这真正的核心。
熊慧也不是无故同她说这个,而是这些女兵虽然还没有上过战场,但训练哪有不受伤的?
从前她们受伤,也不方便去请军中的军医来,都是随意弄些药酒,或者出寨子外头诊治。
江月来了以后,她们也没有掉以轻心,没怎么去寻她看过病。
不然若是江月发现这寨子里的女子,身上多是跌打损伤,早该察觉到一些了。
现下是再不用防备着江月什么,熊慧也让江月加入了‘洒扫队’,日常来这宅子里给她们诊治。
江月再次遇到了前头那对姑嫂,也就是那个所谓修补瓦片、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断了腿的妇人。
妇人名叫郁音,那腿其实是操练的时候,被她嫂子一脚踹断的。
也难怪她嫂子看着比她还瘦弱一些,当时却能轻而易举地把她背进背出。
郁音的腿还用树枝绑着,没到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好拆,她尚且还不能操练,日常就陪在江月身边,给她打打下手,顺带答疑解惑。
江月渐渐便也知道,女兵这事儿不仅是她先前不知,连女兵的家属们也是被瞒着的。
若被家人发现了身上的伤,她们也会另外扯谎,自圆其说。
郁音说起这个的时候眉飞色舞,“我哥和我家那傻子经常吹嘘军营里的操练如何辛苦,他们熬下来如何厉害。哪里知道我们操练的时间也没比他们少呢,等来日在战场上遇着了,肯定让他们惊得下巴脱臼!只不知道殿下何时会派我们上战场……”
不觉又到了陆珏休沐的时间,天渐暗的时候,她就从大宅离开往自己的小院走。
刚走到门口,她就遇到了遇上了陪着侯大婶出来遛弯的侯源。
两家住得近,侯源和陆珏又排在同样的时间休沐,遇上是再正常不过。
侯大婶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和常人无异,远远的见了江月便站住了脚,略带心疼地询问道:“江娘子看着越发清减了,近来可有好好吃饭?”
之前江月的伙食都是侯大婶一手包办,虽她推辞了好多次,但侯大婶说她日常一个人也要开火,多做一份也就是顺手的事,江月就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近来江月常留在大宅,也就跟着珍珠、郁音她们一道吃大锅饭了。
“近来吃的挺好的,我平时吃的也不多,倒是没发现自己瘦了。”
“怎么没有?”侯大婶把她拉着一通瞧,“你自己虽然就是大夫,但却并不知道照顾自己。若你是我女儿,我可该心疼坏了。”
侯源也开口道:“听我娘说,近来熊慧让你也去大宅洒扫了?那宅子阔大,洒扫一遍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不然我去和熊慧说说……”
侯大婶也赞同地点头,“你给那么些人看病,本就是累的不轻,确实不好再做操劳的活计。今天猴崽子给我割了一些肉回来,我晚间给你做些宵夜,你吃了补补。”
江月还要推辞,却听一道男声突然插入道:“我也觉着你比从前瘦了不少,是该多吃一些。”
江月转眼,便看到了施施然走来的陆珏。
侯大婶和侯源见了他忙要行礼,他摆手说不用,而后唇边噙着一抹笑意,走到江月身侧,将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递送到江月眼前,“上次说好赔你的新裙子。”
江月余光已经扫见侯源古怪的脸色了,但事已至此,也委实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毕竟珍珠率领的女兵那边,全都知道了,等于这城寨中一小半人都知道了。
这种消息最容易不胫而走,侯大婶就并不意外,也就侯源这样刚从军营里头回来的,还不明就里。
“哪里来的裙子?”
江月伸手接过,陆珏却是把小包袱虚晃了一下,并未让她拿到,而是用一只手牵过她的手,说:“当然是城里买的,回家再看吧。”
他的掌心灼热,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那薄茧摩挲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略有些痒。
而且恰好是几日之前他弄了一手木刺,鲜血淋漓的那只手。
江月便也没把他的手甩开,只侯大婶微微颔首告辞,然后被他牵着往小院走。
侯大婶笑着目送了她们二人离开,然后拉了自家愣头愣脑的儿子,说:“走啊,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逛逛。”
回到了小院,江月甩开他的手,拿出钥匙开锁,无奈道:“侯源才刚回城,很快便会从侯大婶或者其他人口中知道咱俩的关系。”
陆珏只作不懂,“我回自己的地方,看自己夫人,跟旁人有何干系?”
江月觑了一眼他腰间佩戴的腰封,正是前头他特地扔在自己衣柜里那条,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好笑地弯了弯唇,问起别的:“你的体质容易留下疤痕,怎么把手上的包扎拆了?”
“啊,这个不大方便。”陆珏一面解释,一面跟着江月进屋,“对你也不好。”
“嗯?还能对我不好?”
陆珏说是啊,脸上的笑意又浓重了几分,“那日从城寨离开,熊峰他们就注意到了我的手,吞吞吐吐地问我怎么弄伤了?我说没什么事,熊峰就嘟囔说‘从前倒不知道江娘子这般凶悍’。”
“那傻大个儿,以为是我弄伤的你?”
陆珏耸了耸肩,“我说不是你弄的了,但看熊峰和齐策齐战的表情,应都是不信的。后头免得旁人多问,我就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