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好奇,联玉的态度怎么变了。
根据她几日观察,熊峰应该是想留在联玉身边的,而联玉则不想他留下,甚至在进城之前,联玉还不留情面地对熊峰直言,说进城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进城不过小半日,他居然松口了?
看联玉今日神色一直恹恹的,话也比平时还少,江月后头倒也没追问,只是两人一起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少不得提醒道:“夜间咱们还得睡一个屋,他知道了不又得发疯?每次他那么盯着我,我都莫名心虚,好像拱了人家地里的好白菜似的。不然你直接跟他说,咱俩是权宜之计假成婚得了。”
联玉被她这说辞逗笑了,露出了回城后的第一个浅笑,他一边笑,一边扫了不远处的宝画一眼,再对江月挑了挑单边眉毛。
也不用说什么了,江月就明白了——熊峰和宝画如出一辙的直肠子,她能跟宝画说这个吗?
怕是前脚说完,后脚就叫家里其他人给看出不对劲来了。
好在后头熊峰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因为入夜之前,他都没回来。
而到了第二日江月起身,到了院子里,才隐约听到了前头铺子里传来的呼噜声。
江月也不关心他夜里出去忙什么了,跟家里人一道用完朝食之后,就出门去给谢老夫人复诊了。
因联玉看着还是有些没精神,江月这次让宝画陪着她去,路上少不得提点她几句注意礼数,莫要莽撞冲撞了。
宝画点头如捣蒜,一连保证自己一定规规矩矩的。
却没成想,两人刚到谢家大门口,就听到宅子里头吵吵嚷嚷的,跟宝画设想的规矩森严的人家大相径庭。
门房见到江月,也是如蒙大赦地道:“江娘子来了就好!老夫人晨间忽然又晕过去,到了如今还未醒,府中的大夫束手无策,正想去寻你呢!”
江月面色一凛,立刻便进了去。
第三十九章
很快江月便到了谢老夫人住着的院子。
谢家大老爷、二老爷、大夫人陶氏、二夫人金氏、擅长儿科的王大夫齐在。
成哥儿正守在老夫人的床前, 不住地抹眼泪。
见到江月,众人自觉地让开。
江月坐到绣墩上,搭上了谢老夫人的脉。
很快, 江月蹙着眉道:“老夫人这脉象乱弦,应是惊厥,我开一个疏风解表的方子,你们也别都在这儿守着,去抓了药熬来。另外我要为老夫人施针,暂稳病情,需要热水。”
惊厥之症多发于小儿和老人, 并不算是疑难杂症。
但难就难在,老夫人前头才有中风的征兆,所以用药方面得考量细致。
那王大夫就是卡在不知道如何用药上头。
得了江月的话, 谢家人这才动了起来, 抓药的抓药,烧水的烧水。
施针的时候, 江月又请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下谢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两个妈妈。
两个妈妈很快端来热水, 为老太太宽衣和简单擦拭掉身上的冷汗。
随后江月开始施针。
也就半刻钟, 谢老夫人的眼皮滚动, 已有了要恢复知觉的前兆。
两个妈妈不错眼地盯着,见状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随着银针入体, 谢老夫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忽然,她开始轻声呓语:“主子,主子……老奴是被逼的……”
前头江月已经知道谢老夫人当过宫中的掌事嬷嬷, 此时听她唤‘主子’,便也猜着喊的应该是宫中贵人了。
说不定还牵扯到什么宫闱秘闻。
所以江月只装出一副专心施针、无暇分心的模样。
后头为谢老夫人施完针, 江月用热水净了手,擦汗的时候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询问那两个妈妈道:“方才只顾着为老夫人施针,未曾听清她说了什么,两位妈妈可听到了?”
一个妈妈正要搭话,另一个妈妈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而后笑道:“小娘子离老夫人最近,都未曾听清,我们二人就更没听到了。”
“是是是,未曾听老夫人说过什么话。”
江月便也跟着弯了弯唇,接着问道:“昨日我离开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无事,怎么经过一夜,突然惊厥了。可是彻查蒙汗药之事,情绪起伏波动了?”
两个妈妈刚和江月答成默契,加上蒙汗药之事还是江月发现并提醒的,后头还得仰仗江月对症下药,因此也不瞒着她。
“昨儿个中午老夫人问过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话后,便有些精神不济,说今日再一一审问其他随行的下人。”
江月微微颔首。
那妈妈的话虽然简洁,却透露了一个消息——谢家老夫人是一起问的陶氏和金氏的话,而后准备一一审问其他下人。所以她怀疑的对象,应当就是其他下人。
江月短暂的跟谢家人接触下来,大夫人陶氏性情跳脱,一派天真烂漫。二夫人金氏比她稳重一些,但也是二十几岁,满含朝气的模样。两人都是老实的面相,实在是不像会想出那种阴损招数的人。
而且两人还是浸淫宫闱的谢老夫人掌过眼的儿媳妇,必定是详细了解过二人的秉性。而且她们二人又没有其他子嗣,这会儿实在没有加害成哥儿的动机。
谢老夫人的怀疑并没有出错。若不是今日她忽然病倒,那下蒙汗药的捣鬼之人想来已经被揪出来了。
又听那妈妈接着道:“夜间老夫人如往常一般在佛室里念经祝告、捡佛米,并不让人伺候,我们二人就守在外头,却听老夫人忽然在里头惊呼……因老夫人吩咐过,不许我们随意出入。所以我们二人只敢在外头询问,老夫人依旧不许我们二人入内,只是不住地念经,我们便也不敢违逆她。一直到晨间,到了老夫人起身的时间,我们还未曾听到响动,这才进去查看,发现她已经晕倒了。”
“期间未曾有人进去过?”
“绝对没有,我们二人虽也不年轻,夜间昏昏欲睡,但却是把门都看好了的!”
说完,两个妈妈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一个没有外人进去过的环境,却让谢老夫人受了惊吓,实在是匪夷所思。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不是鬼神作祟。
江月蹙着眉,沉吟半晌,一时间也没有思绪。
又等过半晌,汤药送了过来。
因知道谢家还有个内鬼没被抓出来,而作为谢家主心骨的谢老夫人如今病倒,正是有可乘之机的时候。
所以方才她是特地让陶氏、金氏和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一道去的。
此时江月端过汤药检验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亲自去给老夫人服下。
服过药后,中午之前,谢老夫人醒转了一次,但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在,所以她醒转之后也只来得及跟江月道了个谢,而后请江月在府中留一留,接着让谢家大老爷把宅子的前后门紧闭,在她痊愈之前,不许任何主子和下人出入,便又陷入了昏睡。
江月倒也没有不应的道理,左右现在家里铺子不开门,也没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