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弱者!我们归归看不起他:“下面条不要烧水的吗?”
盛淅静了下,问:“你烧水不开火吗?”
余思归静了。
“煤气灶有防漏气机制,”盛淅说,“要使劲往下推着转圈,才能开火。”
余思归:“……”
“而水,”盛淅慢慢拧开了火——语调嘲讽,而那开煤气灶的动作却有种说不出的娴熟,“是不会自己烧开的。”
归归眼前发黑,倔强表态:“我会用电磁炉。”
盛少爷感慨道:“好强啊,我家扫地机器人也会。”
“……”
“还有,”盛淅提醒,“你手里那是苦菊。”
余思归很是屈辱,不服地问:“苦菊苦吗?”
盛淅深深吸气:“那是凉拌菜。”
那就是能吃,应该也不会太苦。
水烧开,余思归小心捏着面条下了进去,盛淅在一旁看着,忽然冷淡地开口:“余思归,你会下荷包蛋吗?”
归归卑微地沉默了一会儿,嗫嚅道:“我会学。”
“……”
俩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盛少爷说:“你让开吧你。”
“不!”
归归真的感觉自己丢脸了,盛淅来者不善,自己竟还让他饿肚子,归老师简直是成为了千古罪人!盛淅抄了个漏勺把支棱锅边、差点被燎糊的挂面压进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余思归:“……”
“一碗挂面,”盛少爷开口就是嘲讽,“就一碗挂面。”
龟龟难过地低下头……
“黑胡椒在柜子里。”盛淅冷淡道,“拿出来。注意我要黑胡椒粉,不要整颗的。”
余思归小声说了声好,蹲下身去找胡椒粉。
盛淅以漏勺搅搅面,找了两个碗,刚一捞上来,发现姓余的下面只下了一撮,一人份都没够,估计是她妈第一次教下面就捏了这么多,从此她每次下面条都只下这么一点点。
“……”
然而还不待他发作,盛淅突然感到自己裤腿被轻轻扯了一扯。
他一惊,猛然低头。
“盛淅……”
女孩子缩成一小团,捏着一只胡椒粉瓶,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哭腔:
“我肚子痛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
“我肚子痛起来了……”
-
盛淅家厨房没做隔断, 中厨和西厨连在一处,只配备了一个强力油烟机。灯光排布相当考究温暖,灶上面汤此时咕噜噜冒着泡。
归归蹲在地上, 想对他道个歉, 又觉得拽他裤子容易被赖上, 害怕地松了手,只把胡椒粉瓶子递给了他。
真的被他发了一天的脾气……思归痛得想哭, 举着瓶子让他拿, 今天白天还以为他是那种不会生气的人, 没想到他发起脾气这么可怕。
“……”
盛淅没接, 却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抖:“——你哪疼?”
“……肚子。”余思归小声说。
“他们打了哪,”同桌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
龟龟难受得眼泪都要滚出来了, 举着胡椒粉瓶子左晃右晃同桌也不接, 只好小心把瓶子推到台上,小声道:“打、打我头了……”
“这我知道,”盛大少爷蹲下身,设法把余思归扶正, 一手撑着她的脑袋,指腹揉了揉归归额角的圆创可贴, 声音有点儿不稳:
“——还打了哪?”
余思归带着发自内心的崩溃回答:“肚子。”
归归感觉同桌揉额角创可贴的动作一僵,竟然还敢发脾气:“你为什么不早说?!”
余思归又被姓盛的凶了一句,眼圈都红了, 小声问:“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那一刹那气氛都变了……
盛淅蹲着扶归归,气息相当不稳:“是, 是我……好了,好啦, 你别哭了。”
思归本来没想掉眼泪的,然而奈何这只龟生性叛逆,听到指令就偏要哭得抽抽嗒嗒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盛少爷看到眼泪那一瞬间的表情,甚至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余思归哭着说:
“——我根本就走不快。”
盛少爷不敢再看,蹲着示意她上背,语气有点说不出的抖,道:“……对不起。”
“大家伙吼余思归难道会有成就感吗?”余思归含泪问,“你也吼我他也吼我,要我走快点,我根本就走不了,大家都把余思归名字放在大喇叭里凶来凶去……”
盛少爷扶着她,眼睫颤着垂下去:
“没有。”
这家伙,脾气横了一整天,身段奇高无比,余思归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让自己去捡薯片袋,对归归爱答不理走人的欠踹背影。
“你也知道没有。”余思归哭出了声,“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对……”盛少爷咬着牙,声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对不起。”
余思归肚子痛得厉害,哭得越发真情实感,恨不能将他切成生鱼片片:“对不起有个屁用。”
“没有用。”盛淅声音重而难言,带着躺平认栽、悔恨及忍辱负重的滋味,“余思归你先上来,脾气回头再发,肚子被踢不是小事,我先带你去医院……”
“啊?”
龟龟眼泪吧嗒往外滚出两颗,愣愣地问:“……为什么要去医院?”
灶上面锅嗤啦啦往外溢,挂面十分叛逆地冒着气泡。
盛淅说:“你被人打……”
话说到一半,他猝不及防地卡住了。
他对上了余思归泪眼婆娑,但极度震撼的表情。
盛少爷终于明白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震惊地望着小同桌,小同桌也震惊地看着他,谁都不知道对方刚刚在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位方才鸡同鸭讲跨服聊天,这情况宛如十八世纪欧洲决斗现场,谁先搞清状况谁胜利。
思归第一个理解一切。
她立刻滚出两颗真诚滚烫的金豆豆,说:
“盛淅,是你把我领回来的。”
-
……
外面春雨绵绵,沉入黑夜的海里。
盛淅回来的时候冲锋衣湿漉漉,提着个黑塑料袋,神色颇为复杂,余思归抱着热茶缩在沙发上,耳朵尖红得像粉牵牛的花骨朵儿。
“……不脸红?”盛淅冷冷开口。
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正常生理现象,不脸红。”
盛淅沉默了下,耐心道:“——我是问你装哭不脸红吗?”
“……”
“疼哭的。”思归十分坚持。
盛淅不知什么心情,很漠然地笑了声,把塑料袋丢给她。
过了会儿又颇为在意地问:“真的没事?”
“……没有。”余思归小声答道。
盛淅缓缓收回了眼神。
女孩子磨蹭着进了厕所,过了会儿又磨蹭着出来,出来时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羞赧,欲盖弥彰地把塑料袋掖在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