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珹心里一沉,“节哀。”
“季先生,我可以说一说他们的故事吗?”盛愿问。
季珹点了头,无意识地端着一杯茶,放在手心里,温热的茶杯强硬地支撑着他的心神,盛愿说,“我哥从小非常优秀,小提琴,大提琴都拉得特别好,人人都说我是盛家天赋最好的孩子,其实不是,我哥才是。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不小心伤了手,从此没办法再演奏,可他从未放弃过音乐,后来成了最好的作曲家,他和嫂子一见钟情,婚后琴瑟和鸣,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恋。在他二十八岁那一年,他和嫂子在洛杉矶演出,卷入一桩案件里,无辜被害。一起遇害的,还有我年仅两岁半的侄子,我骤然见到你,就想起了哥哥和侄子,我的侄子很可爱,笑起来也有一对小梨涡,如果他还活着,今年也该是二十七岁了。”
“他们……是在洛杉矶出事的?”
“是的!”
季珹脸上很平静,心底却是惊涛骇浪,洛杉矶啊,真巧啊,季珹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毕竟孩子的记忆有限,太小的记忆真的记不清楚,在他记事起,他就在街上和狗抢东西吃了。
第678章 为什么是他
“我哥一家三口被非人虐待,尸体已经模糊不清,包括小侄子,我爸妈和嫂子一家都做了DNA比对,确认了尸体,才宣布了死亡。”盛愿苦笑说,“昨晚见到你,想起了哥哥和侄子,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人有相似,真的很正常。”
盛愿心情低落,一开始看季珹,觉得年龄太小,他除了惊讶,并无他想,可问了季珹年龄,知道他今年二十七岁,盛愿莫名就多了奢望。
季珹心中,已有了八九分笃定,他很了解陆知渊,无缘无故带他见一个人,又无业务上的往来,也没有关系要维系,那就是他的身世了。
三爷已给了明示。
容黎曾经问过他,他已查到一点眉目了,是否要继续查,他自己放弃了,他习惯了一个人,当年他失踪的事情,没有一点消息,他还猜想过,是不是他的出生本身就不受欢迎,所以他走失也好,死了也好,其实家人并不在乎,没想到,原来是一场悲剧,一家三口死于非命,为什么就留了他一个活口呢?
“是我失态了。”盛愿说,“如果给季先生带来困扰,我道歉。”
“无妨。”季珹心里乱得很,一时也理不清楚头绪,“你……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吗?”
“有!”盛愿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合照,发给了季珹。
盛澜一家三口,郎才女貌,他抱着一名幼儿,看着也就两岁大,穿着红色的小褂子,胖嘟嘟的,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季珹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
原来,他们长这样。
虽没有去调查,可他就知道,这是他的父母。
原来,他们不是不要他。
是所有人都以为他随着父母死在那一场意外里。
“你的侄子叫什么名字?”
“盛宴,小名叫言言。”盛愿提起小侄子,非常开心,“我和哥哥年龄相差比较大,是父母的老来子,言言出生时,我还在读小学,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放学后来找他玩,我还幻想过他长大后的模样。”
见到季珹,他就知道自己在侄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聊天这么久,饭菜也上来了,季珹却有点心不在焉,盛愿说了心事后,人反而松快多了,季珹有心想问他家里的事情,又觉得不合时宜,低头乖乖地吃饭。
盛愿对他的一切反而很好奇,“季先生如今是在黑鹰工作吗?”
“对,你可以叫我小珹。”季珹说。
“那我就叫你小珹,你也别喊盛先生,怪生疏的,你可以叫哥哥。”
季珹暗忖,那不合适。
可叫叔叔,好像也不合适,盛愿看起来非常年轻。
有些事,季珹一时也难以做决断,他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清楚,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季珹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轻声问,“如果你的侄子还活着,你开心吗?”
“那当然!”盛愿说,“我愿意用自己的天赋去换他的寿命。”
这是艺术家,最大的诚意,比发什么毒誓都要真诚。
季珹知道,他的家人是欢迎他的。
他习惯一个人,也害怕等待,除了蒋君临,已很少去期待什么,也不敢给自己希望,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害怕被抛弃。
所以当了鸵鸟,不想去查当年的事情。
如今知道家人们欢迎他,给了季珹勇气去坦白。
季珹问,“你能喝酒吗?”
“酒量不太好。”
“小酌一杯,我敬你!”季珹给他倒了一杯酒,“祝你心想事成。”
“多谢小珹。”
两人碰了杯,季珹本就是八面玲珑的人,哪怕心中已翻江倒海,面上一点都不显露,愉快地和盛愿交谈,他和盛愿也就相差十岁,并无代沟,聊得很愉快,季珹问盛愿要了两张票,盛愿非常喜欢他,给了他两张家属票,位置非常好。
比陆知渊靠关系拿到的那两张票位置更好。
他和盛愿聊了长达四个小时,宾主尽欢,盛愿的经纪人来接他,季珹礼貌地和他道了别,他面无表情地回到顶楼,给陆知渊发了一条短信,“三爷,他是我的亲人吗?”
手机铃声响起,陆知渊的手机就在沙发上,他已从医院回来了,正在游泳,季珹也放下手机,推门出去,陆知渊宛若游龙在泳池里肆意地舒展着身体,这是一个露天泳池,泳池边缘就是城市灯火,季珹心不在焉地等着陆知渊浮出水面。
“晚饭吃好了?”
“我是盛澜的儿子?”
“我自作主张找到你的家人,别见怪。”陆知渊双手撑在边缘,一手掀开压住在额头前的碎发,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容黎回洛杉矶处理事情,我让他顺便调查你们一家三口当年的事。”
“我有点意外。”季珹苦笑,“本来已经不期待家人,突然发现自己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感觉挺复杂的。”
“你和盛愿相认了吗?”
季珹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习惯那样的场景。”
陆知渊理解,家人并不是仅靠血缘关系维护的,从小不曾相处过,他们于季珹而言,宛若陌生人,季珹会有踌躇很正常。
“三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个月吧。”陆知渊看穿他的困惑,“我不是特意要瞒着你,我想把当年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再告诉你,本来计划等容黎把真相带回来,我再详细和你说。”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盛愿回国演出,是你搭线的吗?”
“这倒不是,是偶然。”陆知渊说,“这事也不重要,我没等容黎回来,是因为你不仅是盛澜的儿子,你还是王老的外孙。”
“谁?”
“你没听错!”
“那个派了四次野狼中队来杀我的王老?”季珹诧异地拔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