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珊是云氏的侄女儿,侄女儿才走,哪里能叫儿子即刻成亲?便是云氏心里急着找个人来服侍儿子,那也是不好说出口的。不然,她往后还怎么回娘家去,还怎么见弟弟弟妹去。
可是她素来最爱的幺儿,从来不叫她省心,不肯纳个姨娘就算了,连通房都不要。
好不易熬满一年,她自然得好好挑选一番,让儿子娶个称心如意的美貌佳人。
可她没有想到,儿子为了逃避,竟然离家出走了。
谢潮荣前脚才走,谢府后脚就炸开了锅,贺宏珍前去的谢府的时候,正好瞧见谢家奴才。
得知谢潮荣留信离家出走之后,贺宏珍也立即牵上一匹马,出了城门就往南方追去。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活到二十岁了,还从没有出过远门呢......都说江南风景好,将来若是能够远行一趟,必然要亲下江南。因此,贺宏珍猜测,他必定是往南方去了,必定是下江南去了。
一路快马加鞭,攥住缰绳的手都磨出了血来,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驿站。
谢潮荣才吩咐完驿站的小厮好生喂饱自己的良驹,头一回,便见到风尘仆仆前来的贺宏珍。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劲装,高高骑在马上,许是因为赶路太急的缘故,发丝凌乱。
她一脸兴奋,随即翻身下马,他却一脸沉重,本能退后一步。
本来离开就是想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静一静,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会跟过来。
“你来做什么?”谢潮荣语气十分不客气,阴沉脸道:“你回去吧。”
贺宏珍心里知道他必然是生气了,不过也不恼,只是笑道:“三郎只身下江南,怎么不叫上我呢?那等好去处,该是叫上我才对。”说完也不等谢潮荣同意,她自作主张招呼那喂马的小厮道,“伙计,将我的马儿喂跟这位爷的马儿一样的料,这是银子。”
那伙计应着声就要过来牵马去喂,不料马缰却被谢潮荣半道截住,谢潮荣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而是恐怖。
“我的脾气你该是了解,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回去。”他是真的冷了脸,并且丝毫不留情面。
贺宏珍面子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撑着笑颜道:“三郎,你在做什么,我来都已经来了。”又好哥们似的推了推他道,“再说了,你下你的江南,我下我的江南,咱们互不相干不就行了。你如果不想见到我,可以当做没有看见我,何必这么严肃。”
谢潮荣黑眸里攒着阴冷的寒光,漂亮的凤眸微微眯了眯,一句话没说。
这样的表情,贺宏珍真是第一次见到,她心里有些吃不准,谢三郎以往虽然有跟她发过火,可还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过。
那种表情,叫她瞧着不寒而栗。
“滚!”静驻良久,谢潮荣只冷冷突出这一个字来。
这下贺宏珍彻底傻眼了,眼圈儿微微有些湿润,却是强忍着不哭。
“好,谢潮荣,是你说的,这话可是你说的。”她本能以为眼前男子多少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即便不全是男女之情,但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他定然是在家里受了气了才会将气撒在自己头上,他刚刚说的话定然是糊涂了才说的,所以,她选择了负气而走,“我这就走,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说完从他手上一把夺过马缰,一个纵跃便跳至马背上,然后勒僵回头道:“谢潮荣,你不要后悔!”然后“啪”地一下甩了鞭子,马儿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呼啸而去。
她是在打赌,赌他心里有自己,赌他会追来。
可是她输了,那个男人,他就是那般绝情,他没有追来。
风扑朔朔刮在脸上,虽然春天已到,可是傍晚的风还是刺骨的,春风迷了她的眼睛,叫她看不清前程如何。
自从相识,她的心里便再没了旁人,她知道他是不喜欢阿珊的,可他究竟喜欢谁?她想不明白。
驿站外边,阿财站在谢潮荣身边,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不解地问:“三爷,贺姑娘是打小跟您一处玩大的,除了吃饭睡觉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若不是见爷您刚刚待贺姑娘那态度,奴以为......”
“以为什么?”谢潮荣瞪了阿财一眼,道,“我虽然拿她当兄弟,可有些时候,她行事也过分了些,我若是不态度严肃点,往后她必然会得寸进尺。”说罢便转身,独自往里面走去。
徒留阿财站在外边,摇头感叹道:“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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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古阳县,放眼望去,尽是白墙黑瓦,两三层高的小楼伴着水,蜿蜿蜒蜒一条小溪,由东往西流去。时值四月天,又刚刚过了晌午,蜿蜒的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街两边店铺有,但更多的是摊贩,卖着什么的都有。
“姻缘桥”畔,门朝东南方向开的一户人家,住着的正是陈家。
要说起这陈家来,古阳县城里没一个不知晓的,陈家有位闺女,芳年双十,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要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她的美貌的。
近两年来,陈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陈家人就是不松口,不嫁。
知情的人都知道,这陈氏女有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姓袁唤嗣青,虽不是亲生的,但两人关系十分要好,听说早已定下了亲事。只是五年前,那位情郎哥哥出远门做生意去了,期间一次没有回来过。
再美的花总是要谢的,再美的人,又哪里能一直经得起岁月的蹉跎?
再说了,出门做生意客死他乡的,不在少数,谁知道那袁嗣青是死是活?
上门提亲说媒的将嘴皮子都磨破了,可这陈氏女就是一百个不愿意,若是媒人多说一句,素来好脾气的她也要摆起脸色来。
虽说陈家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可还是有那些个不死心的,隔三差五差了媒人上门来说亲。
这一日,拖了张媒婆来陈家说亲的是城南柳员外家,说给柳员外做小妾。
如往日一般,这张媒婆在宅子里呆了没一刻钟时间,就被哄了出来,里面传来一位中年妇人的骂声。
“我家小姐如花似玉,哪里能说给人家做妾?亏得你开得了这个口。你去给那柳员外带话去,劝他死了那条心,若是再来纠缠,小心我们报官。”骂完后,还不等张媒婆说话,两扇黑漆小门啪嗒一声合起来,差点打到张媒婆的脸。
张媒婆脸上笑意尽数敛去,死白的一张脸上,嘴巴都气歪了,她啐了一口,大声回骂道:“柳员外能瞧上你家闺女,真是你家八辈子烧高香了,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儿可就没了这店儿了,你以为你家小姐能永远一枝花?这女人最是熬不住老了,如今你是好,再过个两年,我叫你哭去。哼,气死老娘了,老娘这还是头一回......”
话才说一半,两扇黑漆大门大开,一盆冷水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