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陌生,不像周成瑾或者寻欢的。
楚晴莫名地感到紧张,与暮夏对视一眼,示意她到门边听一下。还没走到门旁,周成瑾已推门而入,神情淡然,并不像有事的样子。
楚晴仔细端详着他,发现他眸中隐约藏着丝喜意,便悄声问道:“听到有人说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成瑾并不隐瞒,平静地说:“是罗掌柜,刚才宁王下楼梯摔倒了,可能伤了手。”
“啊?”楚晴惊叫出声,“怎么摔的?他没带侍卫?”
“带了,”周成瑾依旧不动声色,“事情发生得突然,侍卫来不及出手。当时侍卫一左一右护着宁王爷,后面跟着孙二爷,再就是孙二爷的随从。不知怎的,随从没站稳一下子撞在孙二爷身上,孙二爷吃不住劲整个儿把宁王压在身子底下,宁王护着自己时,手腕折了。”
“可真是巧,”楚晴盯住周成瑾,“孙二爷会不会觉得大爷说话不吉利,是大爷咒的,或者怀疑大爷动了手脚?”
周成瑾“嗤”一声,“我说话这么好使就好了,我咒他断子绝孙……再说我就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哪里能给他动手脚?他就是攀扯我,谁听到我说那些话了?”
好像也对,除去孙月庭跟随从以及他们两人外,再没有别人听到那番话。
她就不信,随从敢随便攀咬人。
“闹出这一出,外头肯定乱得慌,咱们稍等会儿再走,回去的时候到新台街绕一圈,我给你买蹄膀吃。”
“好,”楚晴笑盈盈地回答,顺手拿起案几上的金钗往发间插。
“我帮你戴,”周成瑾自动请缨,脸上也带了笑,“以后孙二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谁让他当初打你的主意……”
☆、第128章
两人走到大厅时,楼梯旁边仍然围着许多人,还有衙役模样的人在问话。
楚晴下意识地往周成瑾身旁靠了靠,周成瑾唇角微弯,展臂将她护在了身后。
有眼神好使的衙役见到两人,屁颠屁颠地过来招呼,“周大爷也在这里吃饭?”
周成瑾“唔”一声拍拍那人肩膀,“查出什么来了?”
那人神秘兮兮地摇摇头,“不好说,估计牵连的人不少,真没想到孙二爷会是这种人,以前跟着太子爷那叫一个近乎,后来就巴结宁王爷,现在……听说已经靠上安王爷了。”
可不是,三皇子宁王已经断了腿,即位无望,按照孙月庭一贯的习性,是时候另投他人了。
正说着,人群里出来一人,那人身着怀素纱直缀,头戴羊脂玉玉冠,腰间别一把犀牛角的折扇,相貌清俊富贵逼人。
正是五皇子萧文宬。
周成瑾“咦”一声,“你怎么也在?”
五皇子苦笑,“涉及二哥跟三哥,顺天府不敢过问,快马加鞭呈到御前,父皇就把我给拎过来了。”说罢,扫一眼戴着帷帽的楚晴,扬扬下巴,“成了亲果然……有长进,有长进。”
“屁!”周成瑾揶揄他,“不用急,你也很快了。”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楚晴屈膝福了福,“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笑道:“我与阿瑾自小一同长大,情非寻常,你不必多礼……八月底,廖氏自南昌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还麻烦你多陪伴她。”
楚晴低声应着,“是!”
周成瑾没打算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略寒暄几句便带着楚晴上了马车。
楚晴摘下帷帽,面色复杂地看向一脸闲适的周成瑾。
周成瑾挑眉,“怎么了?”
楚晴担心地问:“官府会不会查出来是你干的?”
周成瑾“哈哈”一笑,搂住了她,“放心,蛛丝马迹都没有,不可能查出来,而且五殿下在,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顿一顿续道,“你知道有人自小练内家功夫,当练到一定程度手脚会非常轻便灵敏,就是从你身后经过你也感觉不出来。四海酒楼就有这么个人,趁着他们下楼时,取了块带尖刺的碎冰,就像你平常用的绣花针那样,打在随从腿弯处。你想,冰刺沾身很快就化了,哪里能落下什么痕迹?”
楚晴瞠目结舌,完全想象不到这世间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
周成瑾看到她圆睁着双眼,笑得愈发开心,亲昵地在她脸上亲了口,“你也很聪明,怎么看出来跟我有关?”
“猜的,”楚晴轻声道,“在忘忧阁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跟你说话,对了那个廖氏就是将来的五皇子妃?”
周成瑾点点头。
五皇子选妃与其他几位皇子不同,既没有挑高官勋贵家的闺女,也没有选名士大儒家的小姐,而是看中了个商户的女子。
廖家以瓷器发家,前两年征战鞑靼人时捐了十万两白银。
五皇子爱财,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琢磨着做生意,几位皇子都清楚,只不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如今见他选个富庶的岳家倒也不意外。
楚晴却记得,去年有个名士叫彭时曾来拜访过楚澍,前两个月还有个进京备考名叫陈文的,他们俩都是江西人。
父亲谈及他们曾说,“世人皆知江南多士子,可四方出仕者之众,莫盛于江西,几可与浙江媲美。”
而江西人之所以当官的多与商人的资助密不可分。很多商人愿意资助学子求学,甚至帮助他们活动官位,以图他们得势后提拔自己的子孙及族人。
廖家既是富商,想必有不少官员受过他的恩惠。
想到这点,楚晴再坐不住,悄声问道:“五皇子相中廖氏只是因为她出自江西?以后我该怎样与她相处?”
周成瑾愣了片刻,随即浮起个赞赏的微笑,“拉拢朝臣的法子有得是,五皇子才不会娶个不喜欢的女人放在身边惹人讨厌。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五皇子去江西曾见过廖氏一面,上元节过后跟皇上提出求娶……以后廖氏如果召见你,要是合得来就说些京都的风土人情,要是合不来,就聊聊脂粉钗环。实在不想应酬她,干脆就称病好了。”
楚晴眉眼弯了弯,“我明白。对了,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情的人,我好有个准备,否则万一说错话,怕给你惹来麻烦。”
如果引起周成瑾与五皇子起了嫌隙就更不好了。
“你真愿意让我打听别的女子?”周成瑾打趣她一声,随即道:“五皇子很聪明,处事也老练通透,不会轻易被妇人之言左右。我可以派人打听一下廖氏的喜好,可再多却是不能了。”
楚晴明白,廖氏既已选作皇子妃,关注廖家的人肯定不少。不管是五皇子的人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周成瑾都不能做得太过,免得露了痕迹。
想到此,不免记起国公爷曾要求她学下棋,又让她看史书。当时她觉得身为女子非得读史干什么,还不如读点诗词歌赋能得些趣味。
没想到她不愿意掺和政事,可周成瑾却早已站在五皇子这边。
无论如何,她是脱不开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