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碗筷,冯清蓉着急回京,也顾不得沏茶,只冷冷道:“我的衣服呢?”
“外面晾着。”赵霆毫无表情地回答。
晾了这几个时辰,衣服已经干了,只是挂在外面,又染了些潮气。
冯清蓉换好衣服再出来,见她的东西已放在桌上。银针、丝帕、碎银、火折子、大大小小的瓷瓶以及一本《金刚经》。《金刚经》是下山时,弘常大师送给她的。
一一放进怀里,只听赵霆道:“不梳头发吗?”
冯清蓉这才想起她的头发一直是披散的。如果这副样子回去,被人看到还不知说什么呢。对着镜子梳理着满头乱发,发现发梢沾染的那些污物已经不见了,是他帮她洗的还是仆妇?心里存着疑问,却懒得跟他说话,双手翻飞,辫了一根长辫子盘在头上,用簪子固定了。
一路无话,到了上镐,已近子时了。赵霆并未将她送至平常出入的角门处,而是停在侧门。侧门有小厮守着,见到他们,忙接过缰绳将赵霆让了进去。
冯清蓉不解地看着他,赵霆淡淡道:“清远有事跟我商量。”
原来如此,却不知是何时约好的,在她熟睡的时候,还是去赵家别院之前?冯清蓉摇摇头,忽又想起一件事来,“赵霆。”
赵霆脚步一滞,并未转身,只听她低声道:“我想尽快成亲,越早越好。”
冯清远送来两个日子给她挑选,一个是六月十八,一个是八月初九。冯清蓉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
“这么赶,怕是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冯清远有些为难,原本赵霆送来的这两个日子都有些早,正常的话,怎么也得三五个月来准备。
“无需特别准备,现成的将就一下就行了。”
“这怎么行,婚姻大事,一生只这么一次,可不能将就。”冯清远笑道,“上次顾尚书嫁女轰动了整个京城,咱们冯家可不能落了后。”
她才不想轰动,只盼着人人都不知道此事才好。
冯清远见她神色恍惚,目中暗淡,不禁想起她生辰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置公公于不顾,拔腿就跑的事来,“蓉儿,嫁了人,你的性子可要改一改。就如在宫里冒犯圣驾,前几日不接圣旨,这可都是死罪,好在威武将军替你担着。你若不收敛点,待日子长了,他的心不再放在你身上,再出了什么篓子,谁会管你?”
“三哥,你放心,日后再不会了。”冯清蓉懒懒地应着。
“这才对!成了亲可不能再跟个孩子似的。”冯清远现出笑容,叮嘱了她一些别的事。
嫁期选定,冯清蓉情绪突然变得急躁起来,时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摔盘子摔碗。缝好的嫁衣送过来,一会说腰身太肥,一会说肩窝太紧,裁缝改了五六次,她还是不满意。冯清远派人呈过来让她检视的嫁妆,她要么嫌颜色不对,要么嫌品相不好,总之就是一个挑剔。
冯清远知道她不想嫁给赵霆而心里有气,遂嘱咐下人务要谨慎行事,万不可惹了六小姐。下人们均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只怕一个不留神,挨了打骂。失了面子事小,若因此丢了饭碗或者陪上性命,可就亏大发了。
这日冯清蓉正收拾衣物,突发奇想要临帖子,遂让秋菊准备纸墨。因前阵子,她发狠不再写字,叫丫头们将一应文具全收起来了,秋菊一时没找到砚台,遂晚了些,没想到冯清蓉抓起面前的茶杯劈头扔了过去,险险打中秋菊的头。秋菊吓得连忙跪下,求饶不止。
如此一闹,她却再没有临字的兴致了。正闷着,冯清茉走了进来。
“你倒是稀客,怎么得空回来了?”冯清蓉勉强挤出个笑容。
未及坐稳,冯清茉一把抱住她:“清蓉,你真要嫁给赵将军?咱们去找找三哥,想个法子,推了亲事可好?”
“清茉,你怎地也糊涂起来了,圣旨都下了,日子也定了,推了亲事,满门抄斩,这样的事,如何做得。”
冯清茉看着她,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白玉般的手上。
“你巴巴地来就是哭一场?”见她哭,冯清蓉倒真是忍不住有些欢喜,至少,还有人理解她的心思。
“不是。”冯清茉欲言又止,“其实,前几天我就想来的,你姐夫说事已成定局,说了也没用,所以就一直拖着。今日,我寻思,便是没用,说给你听,也算是个提醒。”
“什么事?”冯清蓉见她神色凝重,有些好奇。
“去年秋天,大哥不是曾想让我与清莲嫁给赵霆嘛。我娘为了以防万一托人查了赵霆的家事。本来,他的事查起来并不容易,可巧找到一个曾在赵府做婢女的妇人。那妇人说了不少当年赵府的事情。”
“赵霆之前娶过三任夫人,都死于非命。第一任说是因怀着身孕不小心摔倒了,第二任是投湖自尽,第三任死得更是离奇,是从琴香院跳下去死的,这才是五年前的事,当时许多人看到了,只是碍于威武将军,谁都不敢说话。”
“那妇人还婉转提起,赵霆荒淫无度,在南疆时,曾一夜找了五个军妓,其中两人支撑不住,当场死在床上。”冯清茉脸上显出羞色,续道:“这话是真是假,也无从查证,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只是,那三个夫人之事却是千真万确,就为这个,当年赵府遣散了许多仆人。这次若不是花了大价钱,那人也不会说。”
冯清蓉呆愣着不再说话,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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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她的身世 ...
冯清蓉呆愣着不再说话,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这都是命!”
“清蓉,那个——那个小王爷,他怎地就不管你了?就任由着你去嫁?”
冯清蓉本能地一惊,她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是史闻达告诉她的?抬头望去,冯清茉正关切地看着她。她再度叹息,将慧觉大师的话说了一遍。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轮到做子女的自己决定了?何况,慕容子风是皇族,皇室之人,又怎会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
想起这些,冯清蓉就恨,恨爹生了她又不管她,恨慕容子风给了她希望又抛下她,恨皇上为所欲为强行逼迫,恨赵霆无事生非横插一脚。
恰此时,秋菊推门进来,“三少爷遣人送了一串粉珠项链给小姐过目,问小姐可喜欢?”说着,捧过来一个锦盒。
冯清蓉正满腔恨意发不出去,见到锦盒更想起自己多舛的命,顺手抓起项链,猛力扔向秋菊:“下作东西,谁让你私自进来了。这屋里谁是主子?”
秋菊连忙跪下,“小姐息怒,奴婢不好。小姐莫气坏了身子。”一边说,一边泪水早流了下来。因离得近,冯清蓉又使了全力,她脸上被打的地方,已红肿起来,泪水流过,更是痛得厉害。
冯清蓉转头不想看她,心里有愧有气,骂道:“屋里人都死了,还不赶紧把她拉下去,跪在这里哭什么,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