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冯清蓉颓然止住了话语。她想现在就搬到这里,想时刻陪在他身边,想午夜梦回时伸手便可触到他的脸。
可是,她不能,牵手拥抱已是极限,她怎能要求太多?!
十月初一,秋高气爽,广隆寺枫红胜火,赵霆得了闲,带着冯清蓉来赏枫。从山脚到寺院,很长的台阶。往常,她喜欢坐在台阶上看善男信女三步一磕头,七步一叩首。没想到,今日竟也随在朝拜的人群中,一步一步往上爬。
及到寺院,冯清蓉已是气喘吁吁。弘常大师依然慈眉善目地坐在正堂里,为凡夫俗子们求问世事。
“大师,我问姻缘。”冯清蓉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纸供在佛前,虔诚地拜了三拜,而后摇动签筒,一支签应声落地。
“赵夫人,要解吗?”弘常和蔼地看着她。
冯清蓉摇摇头,伸手捡起那张签,慢慢展开,上面写着四个字——天作之合。
“是上签呢,大师。”她笑,将签纸细细折好,揣进怀里。
赵霆在树下等着,满树的红叶衬着身穿烟水蓝长袍的他越发气宇轩昂卓尔不凡。见她出来,赵霆眼中漾出笑,不自觉地张开双手迎上前。
他竟是毫不掩饰对她的情意!难怪当日众人都看出他有意于她。冯清蓉暗自叹息,也不知他无意掩饰还是根本不会掩饰。
“你不问我求什么签?”
“想告诉我,你自然会讲。”赵霆笑得胸有成竹。
又来这一套,难道他吃定她会告诉他。冯清蓉撇撇嘴,“我就是不告诉你。”
“那我告诉你,你求得是姻缘,是好签。”
“你怎么知道?”冯清蓉拧一下他的胳膊。
“有人没见过世面,求了个上签,生怕别人不知道,老远就听到了。”赵霆拿起她的手,“使那么大劲,不怕指甲折了。”
“昨天刚剪过,不怕。”指甲划过他的指腹,蓄意用力留了道印子。
赵霆哈哈笑,将她揽至怀里,“恶毒的小妇人。”
冯清蓉大窘,急忙挣扎出来,“光天化日,在佛门净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赵霆昂首,不屑地说:“我自行我之事,何必在意他人。”
“那你以前还骂我伤风败俗?”
“谁让你与其他男子在一起。”赵霆义正词严,毫不理亏。
冯清蓉不气反笑,“跟你一起就可以,跟别人就是伤风败俗。蛮不讲理!”
“你让我心里难受,我也不能让你好过。”赵霆复又揽过她,低声道:“你整日与天阔在一起,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早。”赵霆叹气,“在楚家花园里,一个穿绿衫的女子让我帮她摘玉兰花。她用迷药逼我落水,等我再看到她,她的头上竟了一支翡翠簪子。”
听了此话,冯清蓉的心半是酸楚半是柔软,往日的情形一幕幕出现在面前。他看她时鄙夷的目光,他说话时恶声恶气的样子,他那么早就喜欢她了吗?
“赵霆,”她低低柔柔道:“方才求的签纸上,写得是天作之合。天意,让我们在一起。那我们就白头到老,好不好?”
“好!”
愿得一心人,生死两白头。
既然他们无法白头到老,那么有生的日子就要好好在一起,每一天都是一辈子。
自广隆寺回来,赵霆依然日日忙碌,冯清蓉也没闲着,除去一日三餐,顿顿亲自下厨为赵霆做饭,更是列了单子,让莫弃去药铺抓了许多草药,没日没夜地守在厨房里熬药。药熬好,放凉,则净了手,心无旁骛地搓药丸子。
有时候,赵霆夜里过来,半夏已熬不住歪在椅子上打盹,冯清蓉仍是精神十足地搓个不停。
“药本是治病的,可为了药累坏了身子,那就本末倒置了。”赵霆取出她掌心的药,端来清水替她净手。
冯清蓉缩在他怀里浅笑:“这几日总低着头,脖子都直不起来了,肩膀也痛,你帮我揉揉。”
没等赵霆回答,她已沉沉睡去。赵霆抱她上楼,一路浓郁的药香熏得他的心都醉了。这些药为他而制,他明白。
那天他与莫非讨论南疆局势,有几处是南越的天热屏障,易守难攻,其中就有一处宽广的密林。林中毒草毒虫甚多,切不时有瘴气出现,前几次南越人每每战败就撤往林中,东燕军队追过几次,均伤亡甚多,于是只能任他们逃走。
当时冯清蓉正送饭来,听了他们的话,虽未说话,可下午便遣了莫弃去买药。他将莫弃买药的单子给何郎中看过,何郎中说大多为寻常清淤解毒之药,但有几味乃剧毒之物,颇为凶险,稍有不慎,便要丧命。可剧毒之物,也是解毒之物。
那夜赵霆留在飞烟阁,替她揉了许久。冯清蓉难得睡得沉,偎在他身边一夜不曾醒过。第二日一早,冯清蓉醒来就要去厨房,赵霆拉着她的手不许去。
冯清蓉正色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跟你一起去南疆,要么我多做些药丸子你好带着。”
赵霆不松手,“这么多已经够了。”
“南疆毒物多,我也不知你要待多久,多备着总是有益处。何况,除了你,还有莫非他们。这些药非虽灵丹妙药,对于寻常毒物足可以应付。便是极厉害的毒,只要人没有当场死亡,即能保得三日生机。”
赵霆暗叹一声,起身到她面前,“蓉儿,娶你为妻,又山之幸。只是,累你受苦了。”
冯清蓉扑进他怀里,娇声道:“你怕我辛苦,那就抱我下去。”赵霆方要去抱,冯清蓉却挣脱他的手,急跑下楼,咯咯笑,“笨蛋,上当了吧。”
赵霆咬紧牙关,默默用了一会功,直将随着血液奔涌而至的嫌恶感强压下去,才走了出去。
厨房里冯清蓉双手托腮望着袅袅散着热气的药罐,已是痴了许久。赵霆的毒已是一日重过一日了,适才握着他的手已然感觉到那股脉动的强烈,所以她急忙躲开,不愿再触动他。也不知凭他运功是否能制得主方才的悸动,或者要放血还是寻解药?无论是哪种,她都不想看见。
转眼慕容子风去西泠雪山已一月有余,尚无半点消息,也不知他可平安?固然,她想让他找到碧玉果,可若他因此而出事,那她也不愿。冯清蓉静坐了许久,忽听身后有人道:“蓉儿——”
冯清蓉转头一看,竟有些迷糊,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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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又见故人 ...
来人一袭白衣,眉间含笑,唇角微翘,朗声道:“不过数月未见,蓉儿不认识我了?”
冯清蓉连忙起身,尴尬地笑:“楚大哥倒是稀客。乍一看,以为是知恩王爷呢。”
楚天阔大笑,“我们原本就有些肖似,难免认错。我今日来,有事求蓉儿。”
“楚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尽管吩咐就是。”
“芷若近几日身子不好,又不方便请男郎中回府看。我想起你也会医术,不知能否过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