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认出了我。
我并没有因他的行为生气。实际上,从小到大,街坊的大妈大婶说嚼舌根的话语,和小孩子们的取笑,我都听麻木了。
我还是没忍住还口道:“我也不稀罕来你家!”
父母结婚后,我拒绝离开外公外婆的家,依旧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没有关心突然多出来的哥哥,想必夏文劭也不在意我这个弟弟罢!
每逢年过节,我还是要去父母家里与他们团聚。夏文劭从一开始对我的敌视,变成后来的漠视……不知何时,他便形成现在的性格,待人处事温和有礼,总一副微笑的表情,面对我时,也平心静气,偶尔相逢还会特意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
外公外婆对夏文劭很有好感,赞叹着他的好家教。我听了只觉讽刺。
高三那年,听说夏文劭的母亲得病去世了。我再度看到他时,感觉他整个人多了一点忧伤而虚幻的气质。
大二开学初,外婆在外公去世一年后也熬不住了。
丧礼完毕,母亲提起让我住进夏家。我不想日夜面对着如陌生人一般的父母与兄长,便借口学习紧张住进学校宿舍。
外公外婆的去世,带走了我最后一丝亲情。
有一段时间,我完全地放纵着自己,将精力投入虚幻的网络,没日没夜地玩着游戏。
室友们都是怪异而热情的存在,与他们住一起,我慢慢走出低迷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只是多了一个玩游戏的爱好或说是习惯。我自然不会将感情寄托于虚幻的网络,却十分享受游戏的自由放松、逍遥肆意,连带着性格不再那么“孤傲”。
“咳咳……”夏文劭没说几句话,便咳起来。他虚掩着嘴,对我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转过身剧烈地咳嗽着。
“你还好吧?”夏文劭毕竟是我的哥哥,每回相遇,他都会对我表达几句关心,我这时自然也得客气地问询一声。
“没事,”他又咳了好一会儿,解释道,“大概是因为刚才喝了冰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嘱咐:“秋天容易感冒,还是要注意点。”
那头的热舞终于结束,一大群男女都涌向休息区。夏文劭作为对方的班长,自然要去招呼大家。
我也算松了口气。
我并不讨厌这位兄长,但我习惯了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何况我与他的关系实在尴尬。
这一整晚,两校的同学都玩得HIGH。我始终躲在角落里休息,几个女生过来搭讪,我只当睡着了没听见;夏文劭倒是很受男女欢迎,一直与人说着话,再没空理会我。
☆ 二:木深
联谊归来,生活照旧。
老大、老四倒是和女生保持着紧密联系,一时打得火热;我依然是忙着学习,抽空接点单子赚些外快,闲暇时打打游戏。
我现在玩的游戏是新出的网页魔幻类RPG,前期网络上宣传炒作得相当火热,吸引了大量玩家。游戏的画面、技能和剧情在页游中确实算个中翘楚。
之前我玩的都是客户端游戏,只现在各方面事务繁多,无法在游戏上耗费太多精力与时间。我先前所在的公会,几个骨干也都是面临着工作与学业的压力,鉴于大家玩得比较默契投合,便商议了集体转战页游。
新服初开,公会再度从老区转移到新区,很快升级为第二大公会,引得不少新手们的加入。我作为副会长,每天完成日常任务后,便义务性地带着一群菜鸟下副本。
公会有YY频道,这群菜鸟十分积极地挂着YY,一群人高谈阔论。我很少开麦,不过大家多是在校生,有不少共通的话题,听着他们闲扯倒也有几分趣味。
我常带的几个菜鸟,性格十分奔放,每天都有说不尽的话题。他们几人似乎在之前就认识。这些昵称十分豪放的男号竟然都是女孩子,其中唯一一个女号却反而是男生。
网络上人妖、妖人都很平常。只是这位名叫“木深”的女号,略让我觉得意外,他非常安静、性格温和,有一些文艺范,在他开口说话前,没人认为他是男生。
YY里,木深被几个女孩撺掇着唱歌,柔和温润的男声,听在耳里是一种享受。在大家的热烈捧场下,他只好又连唱了好几首。
木深唱的歌,都是我偏好的风格,不得不说,这是个愉快的夜晚……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木深的声音有些耳熟。
木深唱完第四首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得来对方一句“有点感冒”的回答,众人都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唱下去,一个个主动上麦干吼着嗓子。
我调小了音量……听这些人唱的歌,实在折磨耳膜。
游戏的私聊被人敲响,打开一看,是木深的消息。
【私聊】木深:副会,我想请假。
我觉得有些……新奇?公会一群人玩游戏都十分随兴,一周不上线的也常见,这么一本正经的请假真是第一次遇到。
【私聊】木深:我有些感冒,想在周末准备去趟医院,可能赶不上公会战。
我回道:“游戏只是休闲,身体更重要。”认真的人,总能打动别人。我想到一生执着于“认真”却过得无比艰辛的外公外婆,心里不免怅惘。
看着这人认真的话语,我没忍住补充了一句:“秋季易发感冒,注意保养。”
【私聊】木深:嗯,谢谢关心。
今天的任务做完了,如今菜鸟都变成了老鸟,我也不需要费时费力地带人副本了。本打算下线,无意间瞄到公会频道,看见木深在询问有无人组队副本……鬼使神差地,我给他发了消息:“我带你。”忽然想到他还生病着,“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些休息。”
木深很快回复:“我就是咳嗽得厉害,睡觉更难受。我等级太低了,每天能玩的时间很短,所以想着有空就多升点经验。”
他既是这么说了,我又何必瞎担心。他给我的印象不错,帮忙过副本便够了。
当晚,我带着木深还有另两个会员,刷了一个小多时的本。临0点,木深突破了40级,当下又发信息表达了一番感谢。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的体育课上,蔡远济从单杠上摔下来,腿上破了皮、流了不少血,脚也崴了。校医紧急处理后,说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老大、老四晚上都有重修补考,只好由我将蔡远济送到医院。
蔡远济伤得不重,医生嘱咐最近两天右脚尽量不要用力。开了点外敷的药,我们便准备回学校。只是刚出了门诊大厅,他忽然喊着尿急,我不得不扶着他找最近的卫生间。
就在男厕门口,我再度遇到了夏文劭。他脸色极其难看,嘴唇红得异常,手背上插着针头,一旁的男护举着吊瓶……
夏文劭大概病得不轻,耷拉着眼皮,全然没注意到我就在他跟前。
——忽然想起一年前,外婆去世后,我僵持着不肯去夏家,国庆假一人住在外婆的老公寓里,几天都是精神恍惚,不愿出门,手机关机、座机停机,三餐都是吃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