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那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喃喃着,脸上突然滑落两行清泪,“我想见一个人……我在地牢等了他两个月,他没有来;我在山下等了他两年,他还是没有来……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老人慌了起来,“诶呀!小女娃儿你怎么哭了?不对啊,你是灵魂啊,你怎么会哭?诶呀不对不对,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哭什么啊!”
那个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上前,抓住了老人的袖子,哀哀哭道,“让我见他,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老人苦笑了起来,“这个……本来是可以的……可是……可是你现在成了新任的法则继承人,我也没办法做主啊。”
远远地,画面黯淡了下去。
“从今天起,你叫做无魇,总局第十九个奇遇贩卖者,你管辖的位面是……无魇,即使你是应‘情’而生,可是你要知道,作为贩卖者,最不能有的,就是这个‘情’字。当你被‘情’所支配的时候,也就是你实体化的时候。一旦实体化,那么就此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可是同样的,如果你彻底失去了‘情’,那么你就会被法则抛弃,魂飞魄散,因为正是因这‘情’之一字,你才会被法则选中……记住了,不要踏入你的原位面,那不属于你的管辖区域。不要试图挑战法则和命运,因为你就是法则的部分,命运的推动者。”
“无法逃脱。”
突然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般波动扭曲起来。待到彻底平息下来之后,却出现了一片桃花林。那个十四岁的少年遥遥的看着我,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远远地,有人在唱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第四章:苏醒
我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将自己牢牢地困在了这个圈里。
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日复一日地活在他和我联手布下的骗局里。
可是我忘了,骗局终究只是骗局。
我可以欺骗我自己,可是当他连欺骗也不屑的时候,我又该如何?
在这世上,并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并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所有。
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把我的所有都捧到那个人面前,只求他看我一眼,只求他能稍稍喜欢我一点。
他要骗我,我便信了;他要倾天书,我便给他。
可是他不爱我,从来没有。
谎言说一万遍也不会变成真实。
而愚蠢却会付出愚蠢的代价。
巫妍,是时候醒过来了。
*
我感到了冷。
炽烈的日光撒在我身上,却无法给我带来一丝温度。
我是从一个水潭中醒来的,身旁是放大了无数倍,却伤痕累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花眠。
落下悬崖,怎么会没有事呢?更何况,还要保护昏迷的我。
尽管使兽力量甚至比一般的人类都要强大无数倍,但是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拖后腿的人,永远都是我。
变回原形的花眠足足有四丈,腰身粗得我双手已无法环抱了。
它将自己的身体缠在岸边的树干上,临死前好像还在竭力将我拖向岸上,但是终究还是……
我挣扎着爬上岸,跪坐在地上,轻轻地抱着花眠的头,将脸贴近它的眼。
恍惚着,我轻声道,“花眠,你说,如果在最开始,我没有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伤害殷天睿,那么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怔怔地看向远方,喃喃着,“你看,阿娘被我害死了,白虎和夜枭也死了,现在,连你都不要我了……”
想了想,突然的,我笑了起来,“不过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去陪你们了。”
“花眠……阿花,笨蛇……”
花眠那长长的身躯安静的躺在地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我,也不会再变成小小的蛇缠在我脖子上跟我撒娇,也不会再睁开眼,向我再说一句话。
“呐,你再同我说一句话……就一句,好不好?”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树木,拂过青草的沙沙声。
轻笑一声,“果然,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呢……阿花笨蛇,连你都可以保护我,可是我却什么都无法保护。甚至还害死了你们……阿花,你说,为什么你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呢?”
蓦地,花眠那庞大的身体像是被击碎的镜面般,片片碎裂,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再见。”
或者是再也无法相见。
*
扶着高大的树木,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森林外走去。
森林深处,虽然不好辨明方向,但巫家本是驭兽之族,想要从森林的生物嘴里打听点东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更何况,那一直压制着我的力量的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虽然无法空间跳跃,但是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我预料之中的,当我用精神力找到殷天睿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在他身旁,而他的表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
那个女人,叫做阮泠泠。
真是个好名字。
收回精神力,我将手放在心脏的伤疤上。
殷天睿,明明是你说爱我的。
可是为什么我信了,你却不信?
当我走出这片森林的时候,已经是我从深潭醒来的第三天了。
我一身狼狈地走进一间客栈,撸下手上的镯子,换了一间上房,一套衣物。
或许那个镯子的价值并不止于此,可是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灵魂溃散的趋势越发明显了。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我就会彻底消散。
除了拿回倾天书,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包括殷天睿。
是啊,包括殷天睿。
*
这个镇子,叫做平安镇。
殷天睿带着阮泠泠便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客栈中落脚。
我知道他们在躲一些人,我也知道他们要躲的人不会是我。
一剑穿心,又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了下去,谁都不会想到我还活着。不过更重要的是,在殷天睿心中,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他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眼中,无论是作为恋人还是敌人。
我一直都知道。
我慢慢地用热水将自己打理干净,又慢慢地换上了那一身小二拿来的衣物。
白衣蓝裳,竟和那个阮泠泠有几分相似。
对着铜镜,我摸着自己的脸,嘲讽地笑了笑。
阮泠泠,阮泠泠啊……你可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我整了整衣物,慢慢地走下楼,走出了客栈。
这一天黑得特别早。
我无声无息地走过两个街道,将那些不长眼的或许是为了我这张脸、或许是为了钱而来的人打断手脚,丢进阴沟里之后,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眼睛顿时潜伏了下来。
我恍恍惚惚地在街上走着,突然间竟不想走进那一个住着那两个人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