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经过仔细地观察,秦瀚才发现,宋停不会说谎,却不代表他不会演戏。
宋停是会演戏的。
而他唯一的问题是,他是一只鹰。
“而作为一只鹰,就算它演技再好,也演不出大雁的样子。”
秦瀚干脆举起手来,开始在半空中比划。
“大多数的演员,都是普通的麻雀。你别看麻雀普通,但是那些麻雀肯往自己的肚子里塞东西,那么他就可以变成大雁,变成杜鹃,变成夜莺,变成他们想要变成的东西。虽然他们依然是在‘演戏’,但是经过努力和伪装之后,他们可以消除这样演戏的尴尬感。”
“可是你不一样。”
“你是一只鹰。也就是说除非你也演这样一只鹰,否则你无论演什么,都不会像。”
“所以,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
秦瀚的嘴角扬了起来,眼中光芒璀璨。
“拔掉你身为鹰的羽毛!”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篇⑤
拔掉身为鹰的羽毛。
那么什么又是“身为鹰的羽毛”?
秦瀚回过身,将桌上的剧本扔到了宋停怀里,道:“胡良成,这就是你接下来要演的角色。”
胡良成?
他是谁?
这个剧本难道不是刀剑逐梦吗?
宋停藏住自己的诧异,翻开剧本,飞速地扫过这个剧本,但越看,他却越发惊愕。
这个剧本,并不是宋停所想的那个已经移交给另一位老导演开拍了的刀剑逐梦,而是一个都市喜剧《拜见岳父大人》。它说的是两个离结婚只差临门一脚的准女婿,是怎么在岳父大人的重重刁难下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这个故事老实说十分不错,里头的两条主角线都非常出彩,笑点满满,节奏稳定——但他们再出彩,对宋停来说也并不重要,因为秦瀚要他演饰的胡良成并不是两个主角之一,而只不过是一个小配角罢了。
在这个剧本里,胡良成是作为两个主角线对照组的坏“女婿”,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虽说他名字十分纯良,但他却作风不正,“交往”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不但用“结婚”为饵,勾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跟他上|床,甚至还胆大包天地陪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去见“岳父”。
而这一次胡良成要去见的“岳父”,刚好跟两个主角是同一个岳父。
就宋停看来,这个胡良成虽然是个典型的奸角,最后更是结局凄惨,但他却是个十分能够吸粉的角色。
有句话怎么说的?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谁年轻时没爱过人|渣”等……不管那话好不好听,但都充分展示了一个坏男人对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吸引力。
如果他真的能够演饰好这个胡良成,那么除了颜粉和角色粉之外,他或许能够吸引一批真正的属于他的粉丝。
可是关键就是——他真的能够演好吗?
宋停拿着剧本,脸上不显,但心中却十分犹豫。
一边的秦瀚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犹豫,嗤笑一声,道:“你真的觉得你要担心的是这个两月后开拍的角色?”
——那不然呢?
宋停抬头向秦瀚望去。
秦瀚挑眉,道:“你还记得你在机场跟我说了什么吗?”
宋停点了点头。
在机场,秦瀚问他是不是想要当一个真正的会演戏的演员。
那时候的宋停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而接下来,秦瀚又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对于这样一句像是哄骗小萝莉的话,宋停原本是应该拒绝的,更何况他跟秦瀚最深的关系也不过是炮|友,再加上秦瀚此人在圈子里的风评着实不怎么样——所以宋停原本也是准备拒绝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宋停准备拒绝的那瞬间,年幼的时候那贴满屋子的秦瀚的海报、满屋子的秦瀚的电影碟、还有满屋子的有关秦瀚的新闻剪纸,都在宋停脑子里闪过,然后他说出口的那句话,就从“不”变成了“是”。
所以,作为秦瀚曾经的“普通粉丝”的宋停,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而看到宋停点头,秦瀚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你的老师,是我。”
秦瀚淡淡地说着,淡淡地看着宋停。
他既没有提高语调来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也没有疾言厉色地以气势迫人。
但这一刻,宋停却偏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样的压力就像是潮水一般来自四面八方,从空气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化作锁链,捆住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但与此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却在宋停的心中蔓延,那样如同刀锋贴住脖颈一样的危险感和战栗感如影随形,让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眼里也散发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跃跃欲试的光彩。
秦瀚满意一笑,道:“所以,与其担心那个角色,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这两个月的训练吧!”
“——‘鹰的羽毛’,你忘了?”
“所以,”秦瀚抬起手里的拐杖,敲在宋停的小腹上,“先从胡良成这个角色开始练习吧。”
顿了顿,秦瀚恶劣地笑着,戏谑道:“小鹰!”
宋停的脸瞬间红了。
·
“一个人的生活经历,会刻在他的骨子里,从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一句话里表露出来。每个人在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好像世上不会有两片同样的叶子。”
在秦瀚那个四面都是镜子的练习室中,他同宋停面对面地站着,打量着宋停的目光锋芒毕露。
“但作为一个成|人,为了更好地生活,他们会下意识地柔化自己的棱角,掩饰自己的性格,伪装自己的语言,使自己不要同别人太过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当他们忘掉最初的自己后,他们就成了真正碌碌无为的那种人,因为世上最多的、最不会使人感到格格不入的,就是那群庸人。”
“你并没有变成这样的庸人,这很好,但你在演戏时都没有将这样的棱角收回去,这就是你的错。”
“演戏一共有三步:第一步,演什么像什么。你就是那个角色,那个角色就是你;第二步,不但演什么像什么,更能糅进自己独特的风格。你就是角色,但却又独立出那个角色;而最后一步,就是无论翻拍多少次,都没人能够取代你的角色。当有一天,别人说到一个角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的名字,那么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成功的演员。”
“但现在,你甚至连第一步‘演什么像什么’的门槛都没有达到,而是‘演什么都是你自己’。所以你虽然情绪到位,但所有人都能够看出你演戏的痕迹。他们无法带入你,因为你的棱角太过尖锐,尖锐到掩饰了角色的痕迹。”
宋停皱着眉,似懂非懂。
懂,是因为他能够轻易理解秦瀚说的这些道理;而不懂的,则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