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可将我最后的希望,都交到楚二姑娘手里了。”他摊了摊手掌,替她将匕首收了,想了想,又颇为郑重其事地叮嘱:“我思量了一天,在山海界找个容貌能胜过我,且生机即将完全流逝的躯体怕是难,但你还是帮我把把关,别丑得没法看。”
结果最后那片流霜玉还真发挥了作用。
苏韫玉借助因为受罚而生机流失,奄奄一息直至断气的宋谓躯壳醒了过来。
只是这样一来,不止身份背景离自己而去,就连从前有的修为,心法,秘术,全都付诸流水,需得重头再来。
“苏家的盾山甲都是从小就学,宋谓这具身躯,适合吗?”楚明姣又问。
苏韫玉沉吟片刻,继而摇头说实话:“很难。因而,我想找追星刃不全是因为它有极强的攻伐之力,可能是后续对付深潭的有利武器,还有一点,传闻它与盾山甲相辅相成,两者合一,有事半功倍之效。若是能找到它,或许也能重修盾山甲。”
这意思楚明姣懂了。
走一步看一步。
“别有太大压力。”楚明姣马马虎虎地安慰了句:“就算真要对付深潭,主力也是我而不是你,放宽心就行。”
“……”
他们从山路走下来,一路朝城中去,约莫四个时辰后,到了峪州城城南的渡口。
渡口边很热闹,人潮来来去去,大多人形色匆匆,从渡口乘船登舟上或下,在日复一日的熙攘热闹中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走吧,选家酒楼,我们也听听消息去。”苏韫玉仔细看了看渡口两边矗立的酒楼,视线从被风刮得鼓动的白布招牌上扫过:“供修士北上的画舸五天内只有这一趟,附近酒楼中说不定都是同行者。”
“走吧。”楚明姣扬了扬下巴:“你去问问,这六家酒楼,哪边的糕点最好吃,还有。”她转身去找春分与清风:“天一下雨,我手就有些痛,我预备在房里做个手敷,也去去晦气。”
说着,她取下手中的灵戒,丢给清风,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开口说出自己日常的规格配方:“将一百块灵髓石,五根灵芝,十朵雪灵花磨成细粉,一块鳞松香掰开,掰为五块,还有……”她卡顿了下。
春分含笑接:“再加以雪山巅的灵泉甘露,放置在玉盆内。殿下放心,我记得。”
楚明姣笑了下。
清风已经完完全全傻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灵戒,再看看楚明姣,一脸嗫嚅的难以置信:“什,什么……一百灵髓石么?”
单就这一个,已经让他脑子无法正常思考了。
这么一长串下来,苏韫玉都跟着侧目。
他转了转自己的灵戒,掂量了下全身家当,对这姑娘财力雄厚程度止不住的惊叹。
“我记得,你从前虽也精致讲究,但也没败家到这种份上。”他摇着头将她打量了遍,“啧”的叹了声:“江承函到底怎么养的你,能将你养成今日这等娇贵小模样的?”
他失笑:“感情他这神主的威仪,是半点没用在你身上?”
第20章
楚明姣做完手敷后在镜前坐了会, 她凝视己身,本命剑的状态并没有好转迹象。
一柄小小的剑沉在神魂中,安静蛰伏着, 剑尖寒光泠泠, 锋芒的杀意喷薄欲出, 但被她有意识地死死抑制住, 才暂时控制住了它由上而下全盘崩裂的情势。
她垂下眼,用雪白的帕子将沁了灵露的手指根根擦干净,而后看向镜中巧笑嫣兮,风情潋潋的脸。
经历这些事情之后, 感觉自己突然就长大了。
每天脑子里要想许多的事,步步为营, 要与最亲近的人对峙,就像突然登上了戏台,要合唱一班无法定论对错的戏。各有各的立场, 各有各的不易。
她慢慢拉出一个带哭泣弧度的笑,又觉得不对, 伸手用指尖哒哒点了下镜面。
“马上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昂了昂下巴,镜里的人一瞬又高傲起来,最近常用来给自己打气的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放心吧楚南浔,先救你再救山海界,顺利的话,也就这几年了。”
说完, 她推门走出去。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这个时辰, 正常投宿的客人都睡了,还亮着灯,或干脆就没进房间而是在一楼坐着喝酒谈天的,都是要赶同一艘画舸的修士。
苏韫玉作为山海界各大酒楼的常客,眼光毒辣,这会已经占了个不错的位置,帘子一拉,里面能听见外头絮絮的喧嚣,外面却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形。
他身边,清风和春分都在,汀白生怕她看不见似的,使劲朝她招了招手。
楚明姣挑挑眉,目不斜视地朝他走过去。
她体态极出众,又爱漂亮爱摆弄,脚踝上不知何时戴上了玛瑙琉璃珠脚链,走一步链上铃铛便响一下,那声响像小锤子,敲在人心上。
没过三五声,三桌开外的一男子踱步过来,书生打扮,长得还算秀气,拱手作揖间文质彬彬,颇有君子风度:“姑娘安好,在下天极门孟长宇。姑娘可是也要乘北上长安的画舸,若不介意,可与我等同行。”
修士不比凡人含蓄内敛,在情感方面向来直率,觉得好看就上前搭讪,聊一聊,并不是多稀罕,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楚明姣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的状况,一时有些发怔。
从前倒是还有,自从和江承函在一起后,她身上属于神主的霜雪气浓得不行。山海界排名前列的酒楼,那些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有一个算一个,见到她就如见了鹰的兔子,跑得飞快。
“明姣。”恰在此时,窗边隔间的垂帘被双骨感分明的手挑开,苏韫玉朝她看过来,唇畔含笑,道:“发什么呆,大家都在等你呢,还不过来?”
她慢吞吞地回绝了眼前的男子:“抱歉,我有同伴。”
那位自称天极门的男子也不多说什么,他极有礼数地让开一步,笑道:“是在下失礼,叨扰姑娘了。”
楚明姣走到走进隔间,帘子当即一放,将外面视线隔绝在外。
“殿下,这人不怀好意。”才进去,汀白就义愤填膺地唠叨起来:“哪有这样的,上来就如此冒昧,登徒子!”
“嚷什么。”苏韫玉优哉游哉往凳椅上一靠,眼也不眨地道:“这算什么,你是没见从前她那风头出得。真当你们殿下山海界第一美人的名号是白叫的?”
“但说真的……”他视线在楚明姣脸上停顿许久,仔细端详,最后仍是建议:“不若戴个幕篱吧?先前春分不是为你选了许多吗?”
“没喜欢的。”楚明姣嫌弃地拒绝:“摘来摘去的,打斗不方便,麻烦。”
“那人说他是天极门中弟子。”她捧着热茶抿了口,觉得口感颇涩,又很快放下,说起正事:“天极门在四十八仙门中排名第七,和其他仙门不一样的是,天极门每年所收弟子甚少。传言,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招收弟子的标准奇怪而严苛,非得要前来求学者对山川地脉有非比常人的敏锐感知,否则天赋再好都不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