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声□□,扭头一看,繁琐的穿着影响了天绮的动作,地面的枯枝钩住裙摆,她摔倒在地。我急忙跑回去,准备拉着她站起来,却感到细长的物体急速穿透身体。
天绮神情呆滞。
我低头一看,一支噬魂箭穿过胸口。噬花族的噬魂箭一箭取十命,若是墨藤那个奇怪的金鱼缸真的有用,九只黑金鱼加上我这条命,不多不少刚刚好。也罢,这样就结束了。
身体前倾,天绮的相貌更显模糊,耳边吵杂的声响声渐渐远去。没有灵力,没有“轻雨”,却逞能当英雄,这次的代价大得给不起了。
想来有些好奇,不知道墨藤看见店内的鱼缸破裂倒地,九只黑金鱼在地板停止跳动时,会是何表情。
今生缘尽于此,也不求来世再相逢。只希望投胎当个普通人类,呱呱落地之日,将此生的伤心哭个够。
第十一章:初遇
魔域,西岭国,西岭宫。
近日宫里很是热闹,两个月后,这里将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西岭国的太子迎娶东岭国的公主。看似是件大喜事,其实只是为了缓和两国紧张局势的政治联姻。
我穿过长廊,在庭院里发现了婚礼的主角之一,我的弟弟,浅穆。浅穆自小聪明伶俐,倍受父皇疼爱。五百年时封为太子,千年来,他倍加努力,除去骨子里那股小孩子脾气,还算有些国之储君的样子。
浅穆和辰诺正谈论着什么,见我走过去,谈话也就结束了。辰诺简单行礼后便退到我身后站着。
我拉了拉裙摆,对着面前神情冷漠的浅穆笑道:“提前预祝即将成家立业的准新郎大婚愉快,万年好合。听说东岭国的天绮公主不仅人长得可爱,脾气也很‘可爱’。”
看我笑个不停,浅穆叹气:“三天两头往人类世界跑,好的不学,就带些坏毛病回来。”
“哪有?”故作无辜地偏偏头,“姐姐我只是感慨当年那个可爱的小浅穆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
明显看到了浅穆眉间的皱纹:“我到娶妻生子的年龄?是谁两千岁还没嫁出去,却从不反省。”
我瘪瘪嘴,抛开这些烦心事,今天是来报道一桩好事:“父皇答应让我当花将了,择日御赐宝剑‘轻雨’。”
浅穆无奈地耸耸肩:“死缠烂打非当花将不可,却从不练习,天天跑去人类世界玩,你当花将恐怕也是别人保护你。父皇居然把‘轻雨’赐给你,简直是‘轻雨’的不幸。”
我无所谓地侧过头,真遇到危险还有辰诺在,我哪用得着担心那么多。
日落到天亮是一段极其特殊的时间,每天这个时候我溜去人类世界玩,母后才睁只眼闭只眼,不会狠狠地教训我。白天,她总会担心太多。
人类的夜晚比魔域明亮,也远比魔域堕落,灯红酒绿,酒池肉林,多少灵魂在七彩霓虹中醉生梦死。
慢步行走于笔直的街道,路灯微黄的光线,逐渐稀疏的行人,又是一个寻常的不眠夜。晚风送来阵阵夜来香的花香,黑色的天幕凸显宁静。
走至一家店外,我停下前行的脚步。这是一家甜品店,玻璃橱窗里展示着各式各样的糕点,看起来似乎很美味。可惜人类看不见花精,就算我有他们的钱币,也买不到。
长长地叹息,越看橱窗里映出的自己的模样越觉得可笑,正欲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想吃甜点,我替你买。”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心里一惊,可转念一想,普通人类应该看不见我,也许在和别人说话。缓缓转过身,可方圆几米内仅一人,他身着黑色西装,冲我微微一笑。
我小心地问道:“你能看见我?”
对方点了点头。
“为什么能看见我?”我疑惑。
对方扬起嘴角,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考虑好要哪一个了吗,还是每种口味各一份?我可以帮你买。”
“可是,”我犹豫了,拉了拉袖子,“我没有人类的钱给你。”
“不要紧,等你有钱再给我怎样?”对方轻轻一挑眉,提议。
我迟疑地看看他,再看看橱柜里的食物,点点头。
他走进店里,一会儿便提了个大纸盒出来。我接过纸盒,纸盒挺沉,购买种类应该不少。我微笑:“怎么把钱还给你?”
他从衣服内侧口袋拿出一张纸片递给我,墨绿色的纸面写有墨藤二字,其余还有些文字我不认识。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对方问。
我低头看着纸片,花精通常不会透露姓名给人类,名字对花精而言是一类特殊的契约,里面蕴含灵力。我考虑了会儿,轻声说着:“浅素。”
“浅素,很适合黑百合的名字。”
说完,他往后退出两步,我这才注意到辰诺已经来到身旁,他手握刀柄,蓄势待发。我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我把蛋糕盒交给辰诺,对年轻男子说道:“钱一定会还给你。”
第二天傍晚,趁辰诺外出办事,我又一次顺利溜出魔域。
落日斜挂于天边,铺撒一身金色。走到十字路口,拥挤的人群透出丝丝怪异,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身穿蓝白两色的学生制服,从她身上我隐约感到了花精的气息。
我加快脚步跟上去。小时候曾听年迈的侍女讲故事,一个不知是否真实的故事中提到,某个早已不复存在的古老家族,他们掌握着能够让花精变成人类的方法。儿时的故事不曾当真,况且我来人类世界如此长的时间里,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类。
进入一偏僻小巷,疾风自地面席卷而上,一道黑光骤然袭近,来不及躲闪,左脸痛楚传来。捂住脸委屈地回到地面,却见那道黑光也落回地面,竟是一只黑猫。瞟了一眼它的爪子,我已猜测出左颊惨状。
一肚子怨气尚未爆发,黑猫却说话了:“不准再跟着她。”
望去小巷尽头,方才的女生已不见踪影,懒得与一只蛮不讲理的黑猫争论,我闷闷地转过身离开小巷。
城市华灯初上,高楼大厦里零零碎碎的灯光渐渐点亮,我坐在街边木椅上,心疼地碰了碰受伤的脸颊。
无意间发现一名花精神情焦急地在赶路,七百年的风铃草花精,她时不时左看右看,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一家店前,推开棕褐色的店门进去了。
我远远站在店外,踌躇该不该过去。思考尚未结束,一丝怪异的感觉瞬间即逝,风铃草花精的气息消失了,转变为类似人类,很快,这种类似人类的感觉也消失了,所有的气息荡然无存。
我径直朝那家店跑去,推开门,店里只有一名清瘦的女生,她客气地说了句“欢迎光临”。我环视店内,桌上放置有暗红色的香熏炉,金桂的花香弥漫而开。
我绕过她往里跑,内屋墙上的铁门开着,铁门后的石阶向下延伸,我沿着石阶往下跑,只听身后叫道:“你不可以过去。”
石阶尽头有一间空旷的大房间,还没站稳,又是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跟前,正悲哀右脸也不能幸免遇难,却听得利器碰撞之声,再熟悉不过的银杏气息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