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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行(修改版)(13)+番外

四皇子托人来到徽州,苏景明避而不见。被逼的急了,苏景明干脆在史阁老寿辰当天做赋一首,谄媚逢迎,清流众人听闻,都在心里骂一声无耻至极。

赵子熙将黔中道搅得天翻地覆,不仅斩除了土司们原有的势力,拓宽了朝廷的税源,更上奏移民屯垦,不过一年功夫,黔中道已大不相同,颇有大治之象。

皇帝嘉赏其能,将其调回京中,正巧刑部尚书致仕,便让赵子熙当了刑部左侍郎,代管刑部。

苏景明想之又想,还是提笔给赵子熙写了封信,不提前尘,不谈风月,只细细描绘了徽州的景致风物,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便着重提起新开的娼寮,说是连老鸨都有几分姿色,院中的媚娘、春杏各个都是活色生香、人间尤物。

赵子熙不知是太忙,还是恼了懒得搭理他,一直没回信,苏景明面上不显心中依旧郁郁,结果过了两个月才堪堪收到回信,字体枯瘦,却是坊间艺人的一首小词“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随信而来的是一个锦盒,还贴了封条。打发走驿差,回到房里,挑开封条,苏景明满脸憋得通红,将盒子猛地合上,扔到角落里生灰。

随即又忍不住偷偷笑出来,从此鸿雁传书再未间断。

苏景明在某次与属僚们游园之后,幽情难遣,干脆回府后将那《青山贯雪》续完,最终让那看似寡情的书生景生郁郁而终,死前仍对着那幅画着牡丹的卷轴痴痴念念。

又过了半个月,他竟收到由洛京而来的一副卷轴,画上正是朵洁澈如素练、冷澹如明月的绝色牡丹,此画由工笔而成,也不知花了多少心力。

苏景明看着,忽而想起当年自己摘得的那朵青山贯雪。

也正是这一年,京中风云突变,皇帝忽然昏厥,随即很快便人事不省,王氏一党趁机作乱,太子既承国祚,名正言顺地动用十六卫讨逆,当场诛杀王丞相与王贵妃,将四皇子幽禁,王氏一族男丁诛杀一半,其余全部流徙。

苏太傅与王氏虽同为清流,但各成一派,并未被株连。情势比人强,目下无尘的苏维也效仿起史阁老,将年近二十仍待价而沽的女儿送入宫中,新皇也颇给面子,直接就封了贵妃。苏景明一想起史阁老与苏太傅都曾想将如今的皇后贵妃嫁给赵子熙,便一边在刺史府中听着众人的恭维,一边在心中直呼罪过。

新皇仁善,有子嗣包括公主的太妃都可出宫安养晚年,十几乘雕车护送赵贵太妃一路向东,往临淄而去。赵子熙无疑更少了一份系挂,青云之路更是坦荡。

新皇登基,苏景明本以为自己可早日回京,却从京中传来了诏书——苏景明牧民有术,继续执掌徽州。春去秋来不相待,算算日子,他在徽州也已经待足了三年,笑眯眯地接了诏书,苏景明大醉了一天一夜。

德泽元年,苏景明的长兄苏景和作为黜置使巡察徽州。

徽州刺史府按照苏景明的喜好,自然是布置得风雅无比,甚至还带着几分冶艳。

苏景和打量了苏景明,正值冬日,苏景明穿着上好的紫貂裘,连手里的暖炉都用白狐皮所包裹。吃穿用度比起在苏府,甚至都要奢侈几分,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景明注意到了,讽刺一笑:“下官可没有问苏府拿过一分钱,也不曾贪赃枉法。账簿都在这里,苏大人尽管去查。”

苏景和叹气:“景明,不管你和爹有什么误会,大哥始终都还是......”

苏景明抬起一只手,只住了他的话。

“苏大人,这些晦气的话就不用再提了,听着恶心。小时候你诬赖我偷了爹的玉带,大太太要把我和我娘撵出苏府的事情,也许苏大人贵人多忘事,早已忘了一干二净。下官倒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什么棠棣情深、孝悌节义这类字眼,就无须再提。公对公,私对私,下官有什么不检不察,你大可回京去参我,若是查不出什么来,那便请大人早些去淮南道其他州巡察,徽州僻远荒芜,不值得耽误大人的时间。”

苏景和眼神阴鸷:“苏景明,听说你冥顽不灵,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人言。”说罢,冷冷一笑,“我倒是不信,就凭着你的那点俸禄,能买得起你那一身行头。”

他带来的账房小吏闭门查了整整三天,最终主簿面如菜色地对着苏景和摇了摇头。苏景和脸色变幻,看向苏景明:“不知苏大人如何解释,你的吃穿用度从何而来,是不是得来的贿物?”

苏景明正品着京中送来的梅酒,似笑非笑地看苏景和:“有必要告诉大人么?”

苏景和冷笑:“事关国体家声,本官自然有权知道。”

苏景明看都没看他一眼:“本官早已不是苏家的人了,不过当大人是故人,告诉你也无妨。”

悠然起身,只扔下一句话:“实话告诉你,都是本官的男宠送的。”

第16章

德泽二年,当赵子熙终于爬到从三品御史大夫的位置,苏景明算了算自己外放的年限,不无期冀地等着。可眼看着吏部又一轮官员选任又将终了,苏景明却未得到任何消息。

一想到史党和苏维要将自己永远困死在徽州,苏景明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念一遍。”苏景明淡淡地对疏棂吩咐。

疏棂看了一眼,语气平板地开始:“紫檀琉璃水晶灯三盏,珊瑚树两支,南海珍珠十枚,玉佛一尊,银器瓷器各五件,锦缎三匹。”

苏景明闭目养神,突然道:“再加一个,砥柱铭。”

“公子!”疏棂已经有些急了。

苏景明笑:“怎么,你舍不得?”

疏棂眼睛都红了:“公子,你不留些给自己么?就这么全送出去啊?”

苏景明睁开眼睛,看着雕花的梁柱:“对我们这些人来说,钱财本就不算什么。韶光不等人,我再耗不起了。”

疏棂扁扁嘴,没再说什么。

苏景明将这些器物装箱准备运送洛京的那天,收到赵子熙从洛京来的急信。

看完之后,苏景明只是摆了摆手:“别装了,都卸下来吧。”

赵子熙眼看着就要迁任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言行,平素又是极冷傲刚正的人,此番却为他苏景明,向史阁老及几个重臣行贿了。他信中说的简单,苏景明却明白打通其间种种关节,若不做些妥协交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前途暗昧,不知是喜是忧,但不管如何此次似乎真的能够回去了。

德泽三年春,苏景明由徽州刺史迁为谏议大夫。

一路奔波,快至洛京时,疏棂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开口问:“公子,咱们回苏府么?”

苏景明挑眉看他,“就算当日我说的话不算数,苏维他君子一言,难道就不算了么?”

——你这等寡廉鲜耻、恬不知耻、甘愿雌伏人下的败类,愧为人子,更不配做我苏氏男儿!

——从此我苏景明与博陵苏氏、与苏维再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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