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要把那掌柜的扭到衙门去,正争执当中,赌局内室门里刹那间冲出二十几个拿刀的打手,众人一见纷纷抱头散去了。
只有那披着褐色披风的男子依旧坐等在暮色中。
苏老太禁不住痛失爱女的打击,竟就在苏小乙怀里咽了气。一天之内失去两个至亲,苏小乙也仿佛失了魂,木然呆坐在灵堂中。
天色暗淡,龙小云伫立在窗前。
梅思影劝过了苏小乙,走到他身边,叹道:“寻欢还没回来么,我出去找他。”
“不必了,他应该就要回来了。”龙小云望着暮色道。
“小云,你知道他去了哪里?”梅思影问。
说话间风里袭来一股猛烈的血腥味儿,两人奔出屋子,淮左五义此时也聚集到了院子里。
李寻欢褐色的披风随风飞扬,他拎着酒壶,默默地走进了屋子。或许是暮色深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这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人不由退避三分。
龙小云又想起李寻欢那个淡漠的眼神,浑身禁不住一颤。
梅思影却追了过去。
龙小云回到了灵堂,苏小乙仍旧呆若木鸡地坐在两张灵床之间。
龙小云叹道:“小乙,我问过你姐姐,她在县城里时,就有不少人向她买你家的房地契。这次的祸事,怕都是因房地契而起。所谓怀璧其罪,我想,不如你将房地契卖给我,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苏小乙仿佛真的傻了,耷着脑袋一声不吭。
“我给你五百两。”龙小云道,见苏小乙看也不看他,便又拿出银票,递到他眼前。
却不料,一直一动不动地苏小乙突然挥手打掉了银票,冷笑着看着龙小云,道:“我们家没有宝藏!如果有宝藏我姐会去外面卖吗!你别打如意算盘了,休想让我把房地契给你!”他竟摔门而出。
破木门在风中吱呀呀作响,龙小云觉得这灵堂有些瘆人。他抱紧双臂走了出去。
翌日龙小云他们帮苏小乙把苏母和苏小花下了葬,李寻欢昨夜回去后又发起了烧,梅思影照顾他一夜,并没有来送葬。龙小云不再提买房地契之事,只是要揣给苏小乙些银两。苏小乙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收。
回去的路上,路过村口,见贴着官府的布告,说是昇平赌坊的掌柜因诈骗云云下狱,赌坊一干人等也均获罪。其中有三人涉嫌奸杀民女,被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就地正法。
流星钩看了布告笑了一声,道:“他算个男人。”
龙小云没有接话,一行人走回苏家。苏小乙卷好铺盖说要投奔远方表亲,与龙小云李寻欢他们在村口作别。
龙小云他们坐上马车,沿官道继续向京城行去。傍晚在驿站住了一宿,第二天晌午时到了平山县城,一行人找了家馆子打尖。上菜时,听得有人向小二打听买马的事,说是要去百花村。
那小二惊讶道:“百花村,客官难道还不知,百花村让一伙流匪给烧光杀光啦!”
桌上几人互看一眼,拐子张叫来小二,问:“小二,你说百花村被烧光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天前吧。”小二道。
“正是我们刚走之后。”流星钩道。
“什么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梅思影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龙小云叹了口气,“百花村定然是有什么秘密,才遭来如此横祸。我觉得还是跟那些要买苏家房地契的人有关。本来我想向苏小乙买下他家的房地契,这样幕后之人如果想要苏家的土地,就一定得找我们。只是没想到,苏小乙却不肯卖我。”
这时李寻欢却道:“苏家的房地契在我这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为何在你那儿?”龙小云讶然问道。
“我与你想的一样,昨晚去找小乙,他便把房地契给我了。”李寻欢道。
“百花村的村民一死,村里的土地就成了无主的,会被官府收回。到时再竞标拍卖,标下百花村的人,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李寻欢喝了一口酒淡淡道。
龙小云皱了皱眉,用酒杯挡住口,没再说什么。
各自有心思
巳时不到,日头偏东。一骑人马进了阜成门,路过白马寺,一路向城南骑去。
一处朱门大户前,那人下了马,坐骑交给小厮,便进了侧门。这府宅坐北朝南,方正开阔,与山西传统的那种狭长幽深的院落截然不同。奇石嶙峋,绿水幽静,雕廊画柱,富丽堂皇,能住在这种宅院里的人,想必也是个人物。
来人匆匆走过长廊,在一处门前停下,轻轻叩了叩。
里面一男子清冷言道:“进来。”
来人恭敬地走进去,屋里那男子正一边品茗,一边逗弄金笼里的画眉鸟。
“三殿下,属下回来了。”刚进屋的人揖道。
“晓风,今日已是八月初三,你回来的太晚了。” 男子用一片金叶子拨弄画眉鸟纤细的脚爪,那鸟儿上下跳个不停。
“李寻欢的状况很差,他们本就行的慢,路上还耽搁了好几日。今早他们刚进城,属下就来回禀殿下了。”律晓风道。
“他真那么不好?”男子依旧懒洋洋地逗鸟,看也不看风尘仆仆的属下。
“属下是推测的,以龙小云的个性,应该是想方设法尽快赶来京城,以占先机才对。但这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的,如果不是李寻欢的状况实在不好,龙小云是绝不会妥协的吧。”律晓风回答。
“推测?不是叫你盯着李寻欢?”男子放下金叶子,扫了律晓风一眼。
“他们未出太原,就被淮左无义挟持了。那五人不太好对付,属下若靠得太近,会被他们察觉。”
男子细长的眼眯了以来,他想起,当初冷月宫围攻兴云庄时,来解围的那一伙人。“又是夔玄阁阁主?”他喃喃自语,“晓风,你再去盯着他们!既然这神秘阁主已经劫人,想必也快要沉不住气现身了吧。”
“殿下有所不知,一入京城,那淮左无义就消失了。”律晓风却道。
“什么?”男子一惊,“这人行事倒有意思,只是……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他不禁沉吟起来。
“三殿下,李寻欢他们……在百花村停留了三日。”律晓风又低声道。
“接着说!”
“听说赌场被李寻欢给……一窝端了,掌柜王霄也进了大狱。”律晓风不敢抬眼。
“混账!经营那赌场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你就让他这么给毁了?”
“属下不敢阻拦,不敢暴露身份……不过三殿下,百花村的房地契我们已经靠让那些村民来赌,赢得差不多了。李寻欢他们一走,我就让飞鹰门的人扮成流寇把百花村烧成一片火海,没留一个活口。这个月底百花村就要竞标拍卖,我们也花不了几个钱。到时满山的铁矿白手得来,就可以铸造兵器,大汗一定会奖赏殿下的。”律晓风讨好地说。
关天翔的神色稍平,律晓风又借机道:“殿下,李寻欢屡次坏我们的事,殿下却还由着他?依属下愚见,大汗既然要李寻欢这人,我们干脆就把他绑了,送到关外去不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