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旨意?”葬仪人站起身讽刺的反问。
“您和阿玛德从小玩到大。此刻正是您证明自己对女王忠心的时候吧。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葬仪人正对着伯爵嘲讽的笑道。
凡多海姆伯爵掏出手枪,不再迟疑,直击面前之人的胸口。
鲜血四溅。
呵,好久没见到的场景了,这么多的血开花一般喷出来,葬仪人摸了摸胸口的枪洞。
“你……”伯爵惊愕的看着这个浑身血迹却依然事不关己的微笑着的男人。
男人的银发正在慢慢浮起,凡多海姆伯爵看清了男人脸上那道深深的伤疤。一双深紫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看到了他灵魂的底层。
“您这回便完成职责了吧。”葬仪人淡淡一笑。
“您不是人……”凡多海姆伯爵终于说,“您是……天使吗?”
天使?葬仪人笑得胸口一起一伏,鲜血从口中涌出,他用手捂住。
“凡多海姆伯爵,您不必再愧疚了。让小生告诉您好了,诺伊德伯爵,从没有怨恨过您那时对他谋反的告发。您没有必要再怀有罪恶感。”由于鲜血的湿润,葬仪人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的沙哑。
“您不需要再折磨自己了。”葬仪人脑海中闪过了曾经无数次翻阅的阿玛德的走马灯剧场中那些与凡多海姆共度的甜美的童年回忆,于是他终还是如此叹息。
伯爵目不转睛的看着葬仪人这双难以捉摸的眼睛。
“现在快走比较好吧,听到枪声会有人来哦。”葬仪人又拖着一贯的长腔道。
伯爵如梦方醒,快步走出,到了门口,却听到身后人的声音。
“对了,小生就再告诉您一件事吧。伯爵您,在临死之前,就会得到完美结合的灵魂。这个,就当作小生对您的茶叶的谢礼了。”
凡多海姆伯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葬仪人向后连续倒错了几步才靠在墙上坐倒下去。他实在有些沮丧,没想到身体的痊愈能力也比过去中下降了很多。自己真的不能再自称死神了呢,葬仪人苦笑。
人类,总是喜欢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然后再把自己深陷其中,用道德和感情苦苦惩罚自己。过去的西奥维尔,虽然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却从来不把人类的痛苦放在心上。幸福,痛苦,对于这个特级死神来说都是一种虚幻。然而,现在的葬仪人却在不知不觉间跨过了他为自己划定的那条线。
葬仪人略显颓然的把头靠在墙上,头发的遮掩下一双紫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今天竟然向上帝妥协了呢,绝对下不为例。”葬仪人不甘的想。
在一桩谋杀案件的审判中,由于被害人遗孤的收养人,一位著名慈善家的作证,凡多海姆伯爵被判有罪。同日,凡多海姆宅邸突然起火,伯爵夫妇葬身火海,其独子夏尔.凡多海姆下落不明。当然,这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葬仪人此刻只是闭上眼睛,微笑着感受这种鲜血从身体中一点点流逝的微妙感觉。
梦魇
阴霾的天空,冷冷的雨噼里啪啦的砸在棺材铺的玻璃窗上。潮湿的空气使狭小的空间更加阴冷,大大小小棺材中泛出的咸臭味也比往日更加令人作呕。
这里的一切都是灰暗的,除了,那个耀眼的红色。
“唉……”一头红发的死神蹲在椅子上一边用尖牙“咔嚓咔嚓”的啃着饼干,一边持续不断的发出叹息。
格雷尔已经持续叹息了二十分钟,葬仪人心里也笑够了,于是决定顺着他的心思,问道:“为什么唉声叹气?”
于是红发死神仿佛得到了许可一般,一鼓作气的叫道:“为什么塞巴斯钦总是对我那么冷淡呢!不论从身高,长相还是能力,明明都是我比那个小鬼强啊!难道塞巴斯钦的心被小鬼偷去了!啊……心碎了……好痛苦……”
葬仪人从旁递上一杯绿茶,红发死神接过便一饮而尽。“好苦!”红发死神伸出舌头大声叫道。
“苦是要慢慢品味的,这也是一种享受。”葬仪人拖长的腔调配上这样的话顿时让格雷尔回想起当时把这人扔进泡菜坛子时他那句让自己脊背发冷的话。
“可是塞巴斯钦,他为什么会迷上那种嚣张又不知道体贴的小鬼头呢!”格雷尔又大吵大嚷起来。
“不是因为灵魂的契约么,人们常说,恶魔都是美食家。”葬仪人望了一眼窗外灰色的雨。随着工业进步,伦敦的雨便无可奈何的沾染的城市的肮脏,再也洗不干净。
“我也想把灵魂献给塞巴斯钦啊!不只灵魂,人家的身体也……”格雷尔露出了陶醉的微笑,他的妄想症又发作了。
葬仪人从窗外收回了目光,仍然是亦真亦假的长长腔调:“死神的灵魂,只停留在成为死神的那个年龄。对于已经不新鲜的灵魂,任何挑剔的美食家都是不会碰触的。”
“灵魂……停滞了?”格雷尔惊讶的张大眼睛。
“嗯……”葬仪人用手指玩弄着长长银发编出的发辫,格雷尔不知在这长发的遮掩下这怪癖的老板是哭还是笑,或者只是他一贯漫不经心的世故表情。
自从那一次在死神图书馆被格雷尔莫名其妙的看到脸后,这个红发死神便时不时的跑来泡在自己的铺子里,葬仪人回想着。本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角落里的生活,却突然间被另一个人打破。不过葬仪人从来也不拒绝,或者说不在意更为合适吧。别人和自己,从某个时刻起,被清楚的界定。纵使身处喧嚣的闹市,自己也依然是孤独的过客,这一点葬仪人无比清楚。
格雷尔不在,店里便一片寂静。没人的时候葬仪人连呼吸都懒得进行。窗外天空晦暗如夜。
这时老旧木门的吱呀声打破了棺材铺的死寂,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独眼少年和身后的黑衣执事。
“喂,你又旧病复发了吗?”夏尔.凡多海姆伯爵不耐烦的抱怨道。
葬仪人打开交叉在胸前的双手,衣衫窸窣的从新制的棺材里爬出来。“凡多海姆伯爵亲自光临寒舍,小生有失远迎啊……”
夏尔不理会葬仪人一贯冗长的客套话,向一旁的执事使了个眼色。执事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葬仪人。
“这名单里的人,可有你认识的,”夏尔问道,“或者,有被列在死神的死亡名单里的?”
葬仪人扫了一遍名单上那六七个名字,最近市民议论纷纷的离奇事件的受害者。这些人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是前一天还正正常常的,一夜醒来全都像丢了魂一样,瞳孔放大,对外界一切刺激毫无反应,但呼吸和心跳却正常。其中两个孩子的父母已经放弃了,向葬仪人订购了小小的棺材。
“伯爵大人,小生不过是退休的死神罢了,死亡名单的事问伦敦辖区的现任死神比较好吧。”葬仪人故意推脱着。
“你想要什么报酬?”与这个怪腔怪调的老板打了几回交道也多少有了些经验,夏尔轻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