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句话之后，孙佳文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郑风林一眼，说：“这里只有两个人，你没有发现吗？”
“宋暮雪和寇霜呢？她们俩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郑风林脱口而出就是这两个人。
明明心里装着那么多人，无论是刚刚找到的亲奶奶，还是有过命交情的警察兄弟们，都值得被问到。可自己还是只问了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有什么特殊的么？郑风林忍不住问自己。
孙佳文开口说话了。
“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这里就是宋暮雪的意识啊。”
宋暮雪的意识？
“只不过，她们俩应该已经成功逃出去了。真是可恶啊，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不管身后洪水滔天。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们跟我们生来就不一样呢？”
孙佳文的声音像是埋怨，像是恨，又像在哭。
“生来就不平等，要怎么才能逃脱这个怪圈呢？我跟你，也许都逃不出去了。现在拼命地奔跑，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孙佳文轻轻地叹息着。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要不是现在身后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崩坏，让郑风林无暇驻足，他一定会抓着孙佳文的肩膀拼命摇晃，将事情弄个清楚。
孙佳文一边跑，一边说：“这应该就是’天道’的内部，暴风眼的中心。那说什么也没有关系了，对吗。”
不知道孙佳文在跟谁对话，但现在她没有了那种伤春悲秋的情绪，变得十分刚毅，像是一个……战士。
跟谁战斗的战士？
“我们，包括你，都只是书里的人物。而宋暮雪是书的主角。”孙佳文说。
“所以她这样特殊，这样夺目。无论什么场合，什么领域，她都是最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么，为什么她什么都能做到，为什么那么多案件跟她有关，为什么关键线索全都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你想过么？你质疑过么？”
郑风林沉默。
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但这些事情有运气的因素，正常人又怎么会觉得背后另有原因呢？
“这是她的世界，她是主角。因此命运的天平向她倾斜。换句话说，那些案件如果跟她没关系的话，你也就遇不到了。”孙佳文的语气相当冷酷，似乎还有些不屑。
听到这些话，出乎意料，郑风林并没有很惊讶，反而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好像一直被封锁的盒子突然打开，秘密跑了出来。
郑风林觉得，自己好像早就知道那里有秘密，虽然一直努力装作不知道，但是当秘密跑出来的那一瞬间，什么隐瞒都无济于事了。
他知道，孙佳文说的是正确的。
“看上去你知道啊……”孙佳文分神打量他，道：“也对，你好歹也是男主角呢，跟我们这种小鱼小虾完全不一样。”
男……主角？可寇霜不是……？
孙佳文苦笑了一下，说：“想知道为什么的话，跑出去就知道了——当然，也有可能跑不出去。”
孙佳文有些畏惧地朝身后看了一眼，郑风林随即发现，身后的土地崩塌地越来越快了。所有东西都向下跌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空间。
郑风林跑步的速度比孙佳文快，本来还是并驾齐驱，但没一会儿，他就把孙佳文甩在了身后。
加上崩塌速度的提升……孙佳文隐隐有被卷进去的趋势。
“看到前面的光了么？”孙佳文似乎放弃了什么，只是指着不远处对郑风林说：“那里可能是出口，你跑得快，去试试吧。如果出去了，你一定要去找一个人，她叫做……”
停顿了一秒钟，孙佳文苦笑了一下，说：“我自己去问！要是跑不出去的话，问不问也没有意义了。”
孙佳文似乎非常矛盾，一方面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放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郑风林对孙佳文的气度非常敬佩，但对方体力又实在一般，郑风林便伸出双手。
孙佳文一愣，随后果断伸出双手，搭上郑风林。“谢啦！”孙佳文这样说道。
两人在荒芜的地面上狂奔，如同寻找最后的生路。
越是接近那道光，吸引力越是巨大。
郑风林觉得，那里或许就是救赎。
两个人快要接近那束光，郑风林猛地伸手，进入了其中。
那只手便像是不存在了似的，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知觉。孙佳文则是落在身后，几乎完全悬挂在郑风林身后。
巨大的负重使得郑风林相当吃力，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两人交握的双手也快要滑开了。
孙佳文道：“没想到，真的是可以出去的……”
光是看着这一块光晕，孙佳文就已经觉得十分幸福了。
这是终她一生也想要达成的宏愿。
只要能够证明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了。
孙佳文看着上方的郑风林，轻声说：“放开我吧。你可以去见她们了。”
郑风林察觉到什么，低着头看着孙佳文。哪怕只是如今短短不到一小时的相处，也让他意识到，孙佳文是非常特殊的人。
也许是能够解开一切疑惑的人。
“你呢？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郑风林拼命喊道。
孙佳文则是露出一个相当坦然的微笑，说：“我的征程，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她们俩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佳文张开手掌，似乎已经放弃了。
那一瞬间，郑风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提着孙佳文，向上一甩……
孙佳文被甩入了光圈之中，而郑风林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之下，反而坠落，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不！！！！！”
郑风林听到了孙佳文的声音，隐约觉得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了，又似乎没有。
他的全身都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是在坠落，还是在升华。
……
郑风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垃圾堆里。
又臭又脏的环境，苍蝇围绕着嗡嗡嗡交个不停，这让郑风林有一种错觉：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到底没有腐臭味，郑风林好歹调动了一下身体，除了有些僵硬，也没有伤痛，看来还活着。
郑风林思考：孙佳文到底在哪里？
而自己，到底是还在原来崩坏的世界，还是到了新世界？
郑风林完全相信孙佳文的话，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就刻在他自己的脑海里，直到被孙佳文指了出来。
他想起来许多事情，想起来自己是如何产生的，想起那空旷的虚无本应该是什么样的，想起宋暮雪跌落到到意识深处。
为了维护小世界的运转，所有的角色都回归收束到同一片空间，与宋暮雪殊死搏斗——这是“天道”的决定，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只能在那一刻成为毫无思想的行尸走肉。
……但非常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些记忆？假若自己还在小世界里，应该什么都忘记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