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无措叫道:“教主你怎么了!你吐血了吗?”
通天教主仍在呕吐着,温热湿腻的液体溅到狰的爪子上,一股浓浓的铁锈味被风吹过来。
不知何时小院门口站了一个黑黑的人影,狰警觉地聆听人影的脚步声。待到近前,狰不由惊道:“敖灵?”通天教主此时抬起头,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
黑暗中看不清脸色,但狰能听出她声音在颤抖。但闻她道:“仙君,我……有话对你说。”
通天教主点点头,示意她进屋。
“守在外面。”他吩咐狰。
通天教主从门后寻了个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寒风透过窗缝钻进来,摇曳了灯火。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敖灵的脸色也不比通天教主好多少。
“二公主为何事来?”通天教主问。
敖灵喘了几口,才道:“仙君,你中了毒。”
敖灵本以为道人定会大惊失色,却不料他却依旧古井无波。沉吟片刻,他问:“二公主可否细细说给贫道听?”
于是敖灵将烛龙的要挟,容瑾的送毒向通天教主和盘托出。言罢,浑身颤抖不止。
通天教主道:“毒药是容瑾给的?可你下的毒不够分量,贫道现在还有些力气。”
敖灵望着他,又低头道:“因为……每次只下了一半的量。”
通天教主又道:“二公主将这些事告诉贫道,你的父兄怎么办呢?”
敖灵如同被毒蜂蜇了一口,浑身一震。须臾,她低低道:“我已挣扎了四日……我心中已经想的清楚……”
通天教主本有怒意,然而看着敖灵绝望的小小身躯,心还是软了。
“你今日既然将这些告诉了贫道,那就不算背叛我。”旋即他又叹道,“我既已答应了你,又怎会不救你父兄呢。”
敖灵的眼中光芒一现。
通天教主凝视着她,道:“我会从烛龙那里将你兄长救回,至于纠缠你父王和水族的亡魂,有一宝物可解救。”
敖灵急问:“什么宝物?”
通天教主慢慢道:“日月珠,此珠现在朱华手中。”
听到朱华二字,敖灵的目光有些黯淡,神情显出几分尴尬。
这世上能驱散亡魂的当然不止日月珠,然而通天教主却只告诉敖灵此法。他站起身,以示送客之意。
待敖灵离去,狰冲进来吼道:“这小妮子下毒害你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你为何什么都不说!你觉得自己很高大很宽厚是不是!你以为自己被毒死没人会难过是不是!”
通天教主道:“狰,你听墙脚的毛病还是没改。”
狰怒气冲冲,“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通天教主不理睬它,自顾自问:“今天是几月几日?”
狰忍着怒意,咬牙回道:“十月二十日。”
通天教主思忖道:“狰,大后天的午时三刻,你将容瑾引入我布置的阵法中。”
狰气呼呼问:“教主,你又打什么主意?”
通天教主不答,却忽然捻决,只见周身气流涌动,半空中显现了一个毛茸茸的大白尾巴。
狰一愣:“这是狐狸尾巴?”
通天教主只道:“把它扔进炉子里点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朱华刚走进正厅所在的庭院,就听得一阵吵闹。
朱华在门口顿住了步子。
“通天老儿!你给我滚回你的碧游宫!”白狐主吼声冲天。
随后是通天教主有气无力却又毫不示弱的声音:“贫道来则来,去则去。本也不是为你留下的。”
“哼,”白狐主冷笑,“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谁!装出一副弱风扶柳的模样骗他同情,你羞不羞耻?年纪一大把,当太爷爷都富余,却还想做那种事!倒真会老来俏啊!”
“住口!”传来通天教主极力压制怒火的声音。
白狐主不知死活道:“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资本!你就算主动钻进人家被窝,也没人想上一个万年老僵尸!”
没有听到通天教主的回嘴,院内却响起一声巨响。
朱华本只是随便听听,并没打算进去劝架,他只觉以通天教主的性子,断不至于真和白狐主较真儿。却不料里面出了大动静,他只得快步走入。
空气中的气流仍在盘旋涌动,尚未平息,显然是通天教主刚刚催动道术发动了攻击。
白狐主仰面倒在地上,对勉强扶着柱子站立的通天教主怒目圆睁。
此时黄岩派的众人也俱闻声赶了过来。
白狐主望着朱华,刚开口道:“老七,通天老儿伤我……”
他话未说完,通天教主这厢就“哇”地吐出一口血。
朱华眼见着他往下倒,一个箭步过去,揽住了他的腰。
“你怎么样?”朱华紧紧抱住通天教主问。怀中那人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白狐主见此情景,痛心道:“老七,他打伤了我,你对我不闻不问,却反而担心他!你、你……你果然‘有情义’!”
白狐主踉跄着爬起身,从地上抓起一撮土,就要行土遁离开。
黄岩派众弟子连忙上前劝解。
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冷笑道:“狐狸你要走便走,别再惺惺作态。邙山君,这狐狸当初故意把教主房间的木炭弄湿,害得他被冻病!这些教主都没和你说!邙山君你快让这阴险的狐狸走!”
此时通天教主已醒了过来,目光还有些涣散。
朱华看着白狐主,皱眉道:“白小三,有这事么?”
白狐主怒道:“是我做的,老七,你真要赶我不成?”
朱华道:“这里是唐军大营,岂是我说赶你就能赶你。只是你欺侮通天教主在前,又让他平白受这些谩骂,他还你这一击,并不为过。”
“白小三,这事就算了吧。”
“算了?算了!”白狐主愕然地睁大眼睛,“老七……你,真是变了……你不是小时候那个追着三哥跑的老七了……”说到这里,白狐主的眼睛真的湿了。
他把手中的土一捻,遁地而去。
通天教主已是无力说话,然而却为白狐主最后那神情动容,责备地看了狰一眼,怨它演得太过。
狰自然不以为然,心道是那狐狸先骂的难听,我自然也得公报私仇一下。
朱华把通天教主拦腰抱起,送回了房间。
屋内仍是阴冷冷的,寒气入骨。朱华转身出去,片刻后拎回一袋木炭。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把木炭挑拣出来,放进炉子。漂亮的手指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炭屑,他却满不在乎,找出火折子点燃炭火。
他蹲在地上,用棍子拨弄木炭,直到炉火旺起来。
通天教主一直维持着朱华把他放在床上的姿势,侧卧着端详着他。
“这是第几次吐血了?”朱华抬头问,瞅见他的目光,有点不自在。
通天教主恍惚地笑笑,也不回答。
朱华叹了口气,想起上回问他为什么不点炉子时,他也只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