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
轻什抽了抽嘴角,却也没有否认,只模棱两可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沈沉舟也没像通常的话本杂文里那样说些让轻什不要屈服继续抗争的便宜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道,“你现在还住在韩长老的洞府?”
“要不还能住哪呢?”轻什笑问道,“对了,听说你已闭关进阶多时,怎么如今人却出现在这里?难道传言有误?”
“静不下心,打算出去寻寻机缘。”沈沉舟苦笑道。
“静不下心?”轻什顿时嗤笑一声,“我可还听说了,你已同门内的某个女弟子定下姻缘,就等着结丹之后办双修大典呢!你可别是因为这个才静不下心吧?”
“是第三峰的璋珏师妹。”沈沉舟微微一笑,“不过我进阶受挫,倒是要劳她久等了。”
——那个爱穿丧服的丫头?
轻什对璋珏这人倒是颇有印象。璋珏容貌艳丽、天资卓越,自成年后便引来门内了众多男修的注意。但轻什之所以会记住她,却是因为她极爱穿纯白的衣裙,筑基后也轻易不着青衫,而轻什因为仙界的那段时光最烦的就是白色,每次看到她就跟看见狗屎一样地难受,想不记住都难。
不过,轻什倒没听说璋珏有什么特别的背景,只知她是水系天灵根,天赋好到了极点。
——沈沉舟不会就是看中她的天赋,以为天灵根的女人就能生出天灵根的孩子吧?
——能让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女修舍了内门弟子的尊荣甘做人妇,沈沉舟也是本事!
轻什心下腹诽,嘴上亦故作伤感地说道,“哎,璋珏师妹只是等等,想那欣怡师妹却是等都没得等了。”
听到欣怡的名字从轻什嘴里冒了出来,沈沉舟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诧异,“欣怡……你……你见过欣怡师妹?”
“岂止是见过,我还救了她一条命呢!”轻什叹道,“她如今实在是可怜得很,被一个负心汉骗心又骗身,想一个人带孩子好好过日子,却又被仇家追杀,差点就一尸两命!”
“孩子?她怀孕了?”沈沉舟顾不得掩饰脸上的惊容,一把抓住轻什肩膀,焦急地追问起来。
“要不是怀孕,也不至于会那么凄惨!”轻什再次悲叹了一声,马上又疑惑地挑眉,“你今天倒是有点奇怪,你不是最讨厌欣怡的吗?我还以为你会说她活该呢!”
“她……她毕竟和你我有过同门之谊!”沈沉舟牵强地寻了个理由,紧接着便继续追问道,“你可知她现在人在哪里?是否母子平安?”
“这我还真不知道。”轻什耸了耸肩,“她那人一向倔强,许是怕连累于我,伤还没有痊愈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找个散修多的地方专心修养……到底去了哪,就不好说了。”
听到轻什这样说,沈沉舟终于冷静了下来,松开轻什的肩膀,没再继续追问,更没有立刻出去找人,只顿了一下,敛了敛面上表情,然后便转了话题,淡定地说道,“轻什师弟这行进的方向不像是回韩长老的洞府,倒像是……去余仙君的长老殿?”
“是啊,好久没见他了,过去叙叙旧。”轻什眼也不眨地编纂道。
“那我就不耽搁你了。”沈沉舟挤出一丝轻笑,“我已搬回第一峰的洞府,轻什师弟若得了空闲,不妨也去我那里坐坐。”
“我一向空闲得很,就怕——沈修士你没有空闲。”轻什意味深长瞥了沈沉舟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轻什师弟!”沈沉舟像受了触动一般,忍不住在他身后高声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轻什不确定沈沉舟这一声“身不由己”到底是指什么,但无论他指的什么,他都成功地将轻什给惹火了。
——去你X的身不由己,老子最恨的就是这句话!
本不想和他撕破脸皮的轻什当即停下脚步,转身向沈沉舟走了回去。
沈沉舟不由一喜,正欲再言,轻什却已抬起右拳,朝着他的脸颊狠狠地砸了过去。毫无防备的沈沉舟顿时被揍得倒飞了出去,砰地一下摔倒在地。
到了这时候,轻什也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收起拳头,冷冷说道,“这一拳,是我替欣怡还你的!”
沈沉舟顾不得已肿得看不出原貌的脸颊,挣扎着起身质问,“她果然和你说了什么?!”
“她若是说了什么,你受的就不是这不轻不重的一记拳头了!”轻什冷冷一笑,“看上你,真是她瞎了眼!”
——我TMD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觉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有趣呢?
轻什按捺下想废掉沈沉舟修为的冲动,只面无表情地最后看了沈沉舟一眼,然后便拍拍身边呲牙咧嘴准备上去咬人的望朔,领着它转身而去。
一直到了余望那里,轻什也仍然没有消掉火气。
看到他气鼓鼓的模样,余望不由得开口调侃,“我说,这是谁把你惹着了?难道现在的仙楚门里还有人敢去惹你?”
“当然是不长眼的小鬼了。”轻什冷哼一声,“来的时候遇到沈沉舟了。”
“哎?他惹你?他怎么会惹你,你不是挺待见他的吗?”余望愣道。
“现在不待见了!”轻什伸手把望朔拽到自己的蒲团旁边,权当靠枕一般倚在它的背上,冷脸道,“白眼狼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停停停!”余望赶忙打断,满脸不信地追问道,“你说的真是沈沉舟?没搞错人?”
“难道这仙楚门里还有第二个姓沈叫沉舟的?”轻什翻了个白眼。
“可沈沉舟怎么会是那种人,他……他不是挺有骨气,也没对谁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啊!”余望疑道,“起码仙品堂的分红他从没少给我,你那份也都准时送到凤熙仙子那边去了……嗯……我结成了元婴,他也从没在人前人后说过风凉话,更没像其他人似的变着法地问我进阶秘法……多好一人啊!”
轻什抽了抽嘴角,有心反驳,但一时间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证据,更不想把欣怡的事再泄露出去。不管谁对谁错,此事都已成了欣怡的伤疤,而擅自揭人伤疤的事,终究是不厚道的——虽然,他没少在韩朔面前揭余望的伤疤。
忍了又忍,轻什终是放弃了争执,转而问道,“恒楚真君他们都在议事,你怎么没有过去?”
“没人叫我。”余望很是坦率地耸了耸肩。
轻什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余望终究还是受了他的牵连,被排除在了仙楚门的核心之外。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家伙本来就没拜师,又没什么权力欲,就算没被他牵连,这辈子大概也摸不到什么权柄。想到这点,轻什好不容易萌生出的一点同情心便立刻消失殆尽。
“人家都不重视你,你还卖力给人家干活?瞧你在望云宗里能的,杀人杀的比阮西还多!”轻什这样想着,嘴巴却还是习惯性地讥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