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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刑侦队的警察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跑了很多荒郊野岭,找到了所有受害人的尸体,全都带回了法医鉴定室,后面还有一大摊乱七八糟的琐碎流程需要处理。
信宿不想看到那些森森白骨,又懒得跟令人厌恶的犯罪分子在审讯室里费口舌,就跑到办公室帮林载川整理卷宗,没骨头似的趴在他的桌子上,拿着一根笔百无聊赖地写案件报告。
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基本上已经明晰,除了受害人的身份无法全部确定,其他的证据链是可以从头到尾衔接在一起的。
信宿冷淡地想:近百人的大型窝点被警察连根拔起,对沙蝎恐怕也是不小的打击,不知道背后那个老狐狸还能坐多久。
林载川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筛选准备移交给检察院的案件资料。
“老林!”
没多久,信宿隔着办公室的门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动静,来人行事风风火火,直接推开门就进来了,“听说我不在这几天你们挑了沙蝎一个窝点?到年底了这些犯罪集团也组团冲业绩啊。”
来人是隔壁缉毒支队的支队长罗修延,只见此人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长舒一口气:“我们缉毒支队这两天也是大丰收,在市北分区一口气打掉了市里两个贩毒场所!我因为这事儿在外面跑了一个星期了,今天可算都收拾利索了。”
林载川道:“恭喜。”
罗修延跟林载川是同级,但是他的年龄比林载川大了整整十一岁,是市局的老人了。缉毒和刑侦平时里的工作不交叉,但有时候两个部门之间会有合作,尤其是特大行动人手不够的时候,警力借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两个支队长的关系也不错。
林载川又问道:“贩毒组织,是霜降那边的人吗?”
“霜降”也是浮岫市内的一大毒瘤,从事制毒贩毒生意,只不过没有沙蝎那么明目张胆。
但他们的交易网络如同病毒般在这个城市的阴暗角落里迅速蔓延,在短短十几年就发展壮大成了交错复杂的巨型产业链,毒品交易量难以计数。
——也是缉毒支队经常重拳出击的对象。
“是的话就好了,”罗修延单手搭在沙发背上,感叹道:“自从周风物死了,霜降也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掌权的那个宋生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不过根据我们的人送回来的情报,宋生这个人掌控欲非常强,阎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宋生从上位后就跟阎王关系不合,内部矛盾越来越尖锐,现在霜降的人都在心惊胆战地‘站队’,等再过一段时间,阎王说不定就分裂出去自立门户了——”
罗修延挑眉道,“到时候我们再各个击破,坐收渔翁之利。”
他的话音落下,只听见办公室里响起慢条斯理的男声:“这样省了很多麻烦,让一个犯罪组织直接从内部分崩离析。”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罗修延明显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直接跳起来,大惊失色道:“这怎么还有个人!”
他说的可都是内部机密!机密!
信宿一脸无辜地从电脑后面抬起头:“罗队。”
罗修延瞅了眼信宿,又看向林载川,表情难以形容,“你怎么办公室里还藏了一个人啊。”
他早就听说刑侦支队来了个长相非常出众的富二代,不过因为工作地点不同罗修延一直没跟信宿见过面,今天总算是百闻不如一见——
就算他没有欣赏男色的偏好,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好看。
林载川淡淡看他一眼,“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
“………”罗修延面不改色道,“那你们两个忙,我先走了。”
干警察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有点阴谋论,有行动泄露的惨痛经历在先,这人除了林载川之外对刑侦队的其他警察都怀抱着同等的不信任。
说完罗修延起身就走了。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好像都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忙手边的工作,林载川不知道翻到了什么,抬起头问了他一句:“你是怎么知道高桥洞在那个地方的。”
信宿则稍微怔了一下。
过去那么多天,他以为林载川不会再问了。
信宿不太想跟林载川在这些事上说谎——事实上他基本没有对林载川说过谎,最多只是语焉不详,但说出来的全部都是事实。
他想了想道:“以前跟着家里长辈去过附近,知道当地人对那片区域的称呼。”
林载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他知道,这已经是信宿现阶段能给他的最大坦诚。
至于这句话里的意思……
“长辈”。
或许跟信宿父母的死因有关。
第八十五章
信宿伤好之后就从林载川家里搬出来了,以前“因公负伤”的时候还有照顾伤患这个理由,现在继续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就有非法同居的嫌疑了。
——而且他确实有些事情要做,不方便总是跟林载川朝夕相处。
经过整个市局刑警通宵达旦地加班,何方的案子在年关基本结案,没有留到新的一年。
这起案子牵扯人数众多,几乎破了市局有史以来的记录,光描述基本案情就写了厚厚的一摞,从头到尾记录下来用了足足一整捆A4纸,那本重量可观的卷宗最后经过林载川签字,顺利移交到了检察院。
结案第二天,市局就开始放年假了。
对于市公安局的刑警来说,休息时间能连续超过一个星期,一年里估计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还要排除值班、换班的情况。
就连知名内卷分子贺争都毫不留恋地回家了。
信宿最近跟着林载川在市局加班,严重睡眠不足,刚被放回家就开始埋头补觉,拉上窗帘、手机关机,一觉睡了快20个小时,睁眼醒来的时候眼前都是昏天黑地的。
他很久没有回张家了,张同济知道他平时工作忙,也从来没打电话抱怨过什么,信宿难得良心发现,大年三十的时候回去看望他的养父,给他拜个早年,只不过没有留下吃午饭。
——张同济跟他们那一个大家族一起守岁,很多旁支亲属都凑在一起,一个屋子里姓张的、不姓张的一共两百多个人,一眼过去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信宿作为张同济唯一的法定第一顺位继承人,一进家门就会被很多别有用心的目光盯上。
信宿很不喜欢那种场合。
信宿开车离开张氏公馆,又不请自来,把车停在了林载川的小区。
……他跟林载川都是孤家寡人,大年三十一个人过,未免太孤单了。
信宿拎着在超市买的食材,坐电梯上楼,理直气壮地到林载川家里蹭饭。
林载川家里装的指纹密码锁,而信宿的指纹很早之前就录入进去了,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没有用指纹解锁,反而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过来开门——
林载川穿着居家睡衣,刘海自然垂落下来,稍微盖住了眉梢,跟平时不一样的味道,没有工作上那么锋利,看起来年轻秀气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