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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雾(245)

“那是普通人十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权利和财富,现在对我来说唾手可得,我为什么要拱手让人,为了那一点渺茫可笑的道德?”

谢榆:“你的眼里就只有这些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会害了多少人的命!你的财富要堆在别人血淋淋的尸骨上吗?!”

“……我明白了。”

谢枫没有再跟她继续争吵什么,只是又一次问道,“在我离开以后,你们就会去报警,对吗?”

谢枫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陈述某个事实。

小信宿躲在父亲的身后,抓着他的衣服,莫名感觉到一种浓重的不安,好像、好像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谢榆一言不发看着他,表情变得很冷。

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谢枫轻声道:“那你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挡我的路。”

他从怀里一把袖珍消音手枪,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起枪口、扣动扳机。

砰!

砰!

轰隆——!

一道雷光从天穹劈了下来,震耳欲聋的雷声盖住了接连响起的两道枪声。

刹那间满室雪亮。

…………

“信宿,信宿……”

“阿婵,醒醒。”

朦胧间,信宿听到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伴随着脑海中剧烈的耳鸣声。

信宿慢慢睁开眼,感觉到喉间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到林载川在他的身边,几乎浑身都湿透了,两只手一起抱着他。

信宿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林载川为什么会在这里,想动一下,却感觉到四肢麻木的不太受控制。

信宿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痉挛,浑身都是冷汗,眼睛一眨,就有什么东西从眼眶落下来。

信宿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到底多糟糕,以至于林载川向来沉静的脸上露出了明显担忧的神情,瞳光不断微微颤动。

林载川用力把他抱在怀里,声音轻颤:“阿婵,你还好吗?”

“…………”信宿的嘴唇动了动,他像是想笑一下,但一双眼瞳沉着冷浸浸的阴郁黑暗,以至于这个笑容看起来极为古怪。

信宿闭上眼睛,感觉到心脏跳的失控似的飞快,半晌他小声的问,“载川,你怎么来了?”

信宿提前说过了今天晚上不回家,林载川本来打算在市局办公室里将就一晚,但是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天气突变,又打雷又下雨的……跟信宿父母去世那天的天气一模一样。

林载川到底不放心信宿一个人在别墅,冒着一路上的雷雨开车赶了过来。

他刚走进卧室里,就听到一阵极为轻微的、哽咽的泣音,信宿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被子里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手心不停的冒冷汗,像被某个恐怖至极的梦魇魇住了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林载川把他抱在怀里很久,信宿才终于醒了过来。

林载川握住他极为苍白冰冷的手,嘴唇轻轻落在他的眉心,低声道:“别害怕。”

“我在这里。”

信宿躺在黑色的床单上,更显得皮肤没有血色的冷白,有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一支完全枯死的花朵,凋零枯败的没有一丝生命力。

信宿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载川,我梦到害死我爸爸妈妈的凶手了。”

林载川抚摸他的脸颊,轻声说:“嗯,我知道。”

信宿躺在他的怀里,突然笑了一声,慢慢的说:“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我真的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

二十三岁的信宿已经不会再恐惧。

可九岁的信宿仍然无法从那道浓墨重彩的阴影中走出来。

信宿感觉有了一些力气,从床上支撑着坐起来,解开了林载川的衣服扣子,把被雨水浸透的外衣脱下来,垂眼喃喃说:“没有带雨伞吗?这么淋雨,身体又要不舒服了。”

林载川道:“没关系。”

“去洗澡吧。”

信宿随便披了一条睡衣,赤脚从床上走下来,“身上好不舒服。”

浴室里的水温很热,氤氲着雾气贴满了磨砂玻璃,水流从上冲刷而下,将他们身上冰冷的雨水、冷汗都从皮肤表面尽数卷走,本来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很快泛起一层红。

信宿没有完全恢复,有点头晕,靠在林载川的身上,低下头,嘴唇若有若无触碰他的脖颈。

林载川单手扶住他的身体:“累了吗?”

“嗯,”信宿低低应了一声,抬起眼,看着水珠从他的发丝间落下,划过眉心、鼻梁、落在那双淡色的唇上。

他凑过去,眼神有些迷离地吻住了那颗水珠。

——

第一百六十章

“咳咳……”

信宿鼻腔里呛进一点水汽,他感到有些难以喘息,大脑涌上轻微的缺氧的眩晕感,浴室里的气温很高,呼吸间铺满了黏腻的潮湿雾气。

太久没有修剪的头发垂落到颈间,一丝一丝贴在皮肤上,像湿淋淋的人鱼。

林载川关掉水流,把洗发水打在手心,在信宿的脑袋上揉起很多泡沫。

他们其实很少有这样接触的时候,刑侦队的工作节奏总是很快,信宿又是一个脑袋沾了枕头两分钟就能睡过去的人,连“夜话”都很少。

林载川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几乎数不清,有一些是这几年跟犯罪分子正面对抗留下的,但大多数都是几年前的那场失利,沙蝎的人在他身上刻在的“痕迹”。

他的皮肤在水下显得格外白皙,但不是信宿那样没有血色的冷白,像满月时的月光,也像温润的玉。

信宿垂着眼,指尖在林载川的伤口慢慢划过。

他还记得上面的很多伤,手臂上的、锁骨上的、腰腹上的……那是他为林载川亲手处理的伤口,不过大概是他的技术还不过关,那些伤疤看起来格外明显。

信宿轻声道:“疼吗?”

林载川:“已经不疼了——闭上眼睛。”

信宿闭上眼,温热水流从蓬蓬头洒下来,冲刷掉他身上的雪白泡沫。

卧室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直接走出来也不会觉得冷,洗完澡,二人一人穿着一件浴袍从浴室走出来。

信宿躺在床上,把脑袋垫在吸水毛巾下面,脸上泛着一丝病态的薄红,一点都不想动弹。

他转过头,神情漠然地盯着窗外的雷雨。

林载川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把明亮刺眼的大灯关掉,他坐在信宿的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信宿翻了个身,闻着他身上的淡淡皂香味,许久,声音极为轻微的说:“我妈妈是高中老师,爸爸是商人,以前家境还算富裕,父母都对我很好,在九岁之前……我也算有一个被很多同龄人都羡慕的童年。”

林载川“嗯”了一声,听他继续说。

“我父母都是很善良的人,他们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总是教导我,跟人相处,要谦卑、礼貌、大度,不要太计较得失,不要受人欺负,也不要有害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