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方才就不该琢磨这小东西要如何关,直接毁了了事。
这道灵力宛如一道讯号,夙寒声?眼瞳倏地睁大,猛然起身往后一退。
——可他忘了自己还?趴在小案底下,乍一起身直接将小案上顶翻,香炉、茶水散落一地。
小香炉散落,又磕掉了一瓣莲花。
夙寒声?后背已落了薄薄一层香灰,呛得他闷咳几声?,不可置信地瞪着崇珏,嘴唇轻动欲言又止。
好半天,他才讷讷道:“师……叔父?”
虽然只说了一个“师”字,但两人已心知?肚明。
崇珏面容凛若冰霜,和寻常并无二致,但手?中佛珠却拨弄得飞快——若非不是青玉制成的,恐怕都?要被他拨得直冒火星子?。
夙寒声?脑海一片空白,等?到恢复意识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怒火中烧:“闻镜玉!你竟敢!”
崇珏视线冷淡看他一眼。
夙寒声?:“……”
夙寒声?这才意识到此人已不是前世那?个骂他禽兽恶种?也会纵声?而笑的崇珏。
须弥山世尊身份尊贵无比,就算他那?个仙君爹恐怕也不会对他说出“你竟敢”这三个字,夙寒声?刚烧起来的怒火瞬间被他一个冷然的眼神浇得只剩下一点烧不起来的小火苗。
他怂得垂下脑袋,气势早已一落千丈,但还?是不服输,小小声?地说完没说完的话。
“……骗我?”
崇珏不说话,只是淡淡注视着他。
大乘期的威压太过?重?,哪怕崇珏并未用灵力,那?隐隐的气势还?是将夙寒声?吓得不轻,他缩着脑袋跪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喘,脑海中飞快将这几日和闻镜玉的相处过?了几遍。
当着闻镜玉的面自编自演送佛经之事;
还?大言不惭放狠话把崇珏“囚禁起来狠狠地抄佛经”。
夙寒声?越想身体缩得越小,恨不得缩成薄薄一片从地缝里掉到无间狱去,死了算了。
此前的胡言乱语倒还?能补救,最后将夙寒声?打?入地狱的,是那?句……
“姘头姘头姘头!”
无名无分、单纯靠□□□□维持的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若没有未婚道侣,崇珏就该是我情夫了。
情夫,姘头……
夙寒声?被耳畔的姘头声?撞得寸寸弯下腰,直到额头彻底抵在地上,弯着腰恨不得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
当时他是疯了吗,为何会说出此等?虎狼之词?!
夙寒声?羞愤欲死,察觉到崇珏还?在冷冷看他,跪在那?额头抵在手?背上,呜咽着道。
“叔父……恕罪,闻道祭秘境中我神志不清说了浑话,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崇珏冷然看他。
连认错的说辞也和秘境中一模一样,全无半分真心。
“你是跟谁学的那?些胡话?”崇珏终于冷冷启唇,“姘头,情、情……”
世尊都?说不出那?个词!
夙寒声?心想:“跟你。”
但此话根本没法说,只能讷讷地跪坐在那?,一声?不敢吭。
崇珏道:“是跟庄灵修学的吗?”
夙寒声?一愣,不明白为何会扯到庄师兄身上。
他茫然抬头,正要说不是,但视线一触碰到崇珏罕见冰冷威严的眼神,顿时吓得一缩头,肃然道:“是!正是庄师兄教的我!”
崇珏闭眸又拨弄了一颗佛珠。
咔哒一声?脆响。
果然如此。
夙寒声?忙不迭地道:“那?些生孩子?的话也是庄师兄教我的,简直狗屁不通!两个大男人就算是断袖,也根本生不出孩子?!”
崇珏又冷冷看他。
夙寒声?一愣,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粗话,只好伸手?拍了下嘴,小眼神怯怯地看他。
“我、我又错了。”
崇珏冷冷淡淡看他,道:“前段时日抄的佛经呢?”
夙寒声?赶紧从褡裢中要去拿佛经,但是爪子?在偌大空间里翻来覆去,竟然没有寻到那?厚厚一沓手?抄佛经。
他几乎把脑袋埋到褡裢里去了,找遍每个角落仍然无影无踪。
夙寒声?人都?傻了。
崇珏拨弄着佛珠,等?待着他拿佛经。
翻找半刻,夙寒声?不得不承认那?佛经似乎在秘境中丢了,他小心翼翼又讨好地一笑:“我真的……真的抄佛经了,一个字都?不落,叔父当时……应该瞧见了吧。”
崇珏轻蹙眉尖:“什么?”
夙寒声?:“……”
“闻镜玉”亲手?将佛珠拿着递给他的,肯定翻看过?。
明明崇珏满脸漠然和长辈的威严,但夙寒声?总觉得他好像蔫坏得打?算瞧自己好戏。
就像前世的崇珏一样。
但细看下,世尊仍端坐玉台,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
如此谪仙似的人,怎会使?坏?
夙寒声?本来就装乖装不过?半刻钟,此时自己唯唯诺诺认错好几回?了,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呢?!
斤斤计较,哪有这样做长辈的?
夙寒声?暗搓搓瞪了崇珏……的手?一眼,闷闷不乐道:“我真的抄了,一整夜未睡抄完的,你明明瞧见了……”
他说着,戏瘾大发,眼圈猛地红了,讷讷道:“……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崇珏眉头轻轻皱起,刚要说自己不吃这一套。
却见夙寒声?垂着头,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一声?砸到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真的被叔父故意“玩弄”而难过?得不得了。
崇珏仍冷着脸:“夙萧萧。”
夙寒声?伸手?随意擦了下眼泪,生着闷气地道:“不要叫我乳名,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外人没资格叫。”
崇珏看着他,突然道:“谁告诉你,这个乳名是你娘起的?”
夙寒声?一愣。
“你盛夏八月十六出生,又身负凤凰骨,命数火太旺。”崇珏淡淡睨他,“名寒声?、乳名萧萧皆是我所起,还?有表字也已提前取好,只待你及冠便能用。”
夙寒声?:“……”
夙寒声?又想一头撞死了,也不敢再横,讷讷道:“多谢、多谢叔父,真是好名字哈,我爹都?没您对我这般用心。”
大概是提起了夙玄临,崇珏一直冰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似乎有些无奈地朝他一招手?。
夙寒声?屈膝爬了过?去,乖乖跪坐他面前。
崇珏抬手?难得温和地为夙寒声?拂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道:“你爹并非不在意你,他只是……”
他想了想,却不知?要如何说。
佛修并不通情爱,不懂夙玄临那?等?潇洒自由了千年的人为何会被一道道侣契困成那?副模样,连亲生子?也敢动杀心。
夙寒声?茫然道:“是因我克死了他道侣吗?”
崇珏一怔。
他用得并非是“我娘”。
夙寒声?轻轻垂下头,喃喃地道:“但如果我自己可以选,也宁愿不要降生。”
平白来这世间受了好几世的苦。
夙寒声?并不怎么会演戏,装可怜、装哭都?能被人一眼看出,连徐南衔都?不吃他这一套,可见手?段套路有多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