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入闻道学宫,且已是十几二十岁的人了,在学宫闯了祸惹了事,竟然还要连累尊长来学宫。
不少人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惟独赵与辞满脸得色。
赵山长在闻道学宫百年,就算副掌院也要敬他几分,哪怕应煦宗那位手腕通天的谢识之来了,也奈何不了他。
夙寒声呆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榜贴上留的尊长是谁时,小脸有些白。
大师兄。
要是大师兄知晓他入学第二天便打架,还被扣分,虽然能为他镇场子,但如此丢人之事,事后免不了一顿打。
夙寒声哆嗦了下。
见副使拿着玉牌去联系榜贴上每个人的尊长,夙寒声突然一把扑上前,干巴巴道:“我师兄忙得很,正在闭闭闭关,能叫其他尊长行吗?”
副使道:“徐南衔是学子,不行。”
“不是我四师兄。”
副使点开夙寒声的榜贴看了看,问:“那是应煦宗的谢长老吗?”
“也不是。”
夙寒声身披着雪白素袍,紧皱着眉,终于下定决心,破罐子破摔。
“我……我还有个叔父。”
第19章 人性本善
后山佛堂。
崇珏沐浴焚香, 身披雪白袈裟,墨发披散还在往下滴落水珠。
他的面容五官似乎比之前更加年轻了,眉眼?间疏冷之色更深, 望之心生皈依。
崇珏拿起小案上的佛珠串, 指腹拨动,微微一顿。
佩戴千年的佛珠乍一换下, 颇为不适,他转身欲去闭关之处,却见案边一只雕刻乌鹊的传讯灵器突然展翅而动,发出清脆的蹄叫。
崇珏甚少传讯, 也摸不准如今年轻人为何?总爱拿着个灵器传来传去。
他屈指一弹那只玉雕的乌鹊。
乌鹊骤然安静下来,灵器上邹持唯唯诺诺的身影缓缓出现。
“崇珏……”
见崇珏一副要去闭关的模样?,邹持噎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崇珏道:“何?事?”
邹持嗫嚅半晌, 小心翼翼道:“萧萧……私下同人打架, 此时?已被惩戒堂扣下, 正使要让尊长来学?宫。”
崇珏正在将佛珠串戴至腕间,动作一顿。
刚入学?第?二日,就闯了祸?
邹持老脸通红, 只觉得昨日说的那句“玄临之子必定是个乖顺的”轮圆了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将他脸打得火辣辣地疼。
崇珏眉眼?落落穆穆,长身鹤立站在佛堂中,身披日光,宛如要成佛。
“召应见画来学?宫处理此事。”
邹持干咳一声?:“萧萧不愿,说……说是……”
崇珏垂眸看他。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邹持壮着胆子道:“萧萧说你是他叔父,也是尊长……”
崇珏:“……”
***
胆大包天的夙寒声?猛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惩戒堂太?冷, 还是错觉,总觉得这件外袍似乎不怎么避冷了,寒意顺着缝隙缓缓往他骨子里钻。
夙寒声?嗅了嗅衣襟。
崇珏身上那股独特的菩提花香似乎消散不少?
五帝钱困笼还未散,除了不能接触旁人和用灵力外,也没什么影响,夙寒声?乖乖坐在那,同目露凶光的赵与辞对视。
副使认识徐南衔,由他盯着,夙寒声?无比乖巧,又冲赵与辞和善一笑?。
赵与辞气得几乎仰倒:“正使,他又在冲我挑衅!”
夙寒声?眼?睛都瞪圆了。
冤枉!
正使瞥了两人一眼?,又瞧见惩戒堂外一群学?子都在那捧着书看似学?习、实则看热闹,不过他一向宽厚,也不赶人。
众人更光明正大了。
还有的人爬树抻着脑袋,摘着樱桃果边吃边看,津津有味。
一刻钟不到,外面人群左右分?开,一袭青衣的男人快步而来,相?貌儒雅,同赵与辞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众人纷纷行礼。
“见过赵山长。”
赵山长已在闻道学?宫授课百年,德高?望重,除了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之外,没什么污点。
他刚走进?惩戒堂,赵与辞又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爹!爹你终于来了!”
看戏的学?子啧啧称奇,只觉得此人脸皮当真?厚,这么大个人了出了事竟还要找爹娘哭诉。
丢人。
赵山长定睛瞧见自?家儿子如此惨状,神色骤然沉下来。
“怎么伤成这样??发生何?事了?”
正使还未开口,赵与辞又是一阵呜咽哀嚎,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又将此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越说越可?怜,甚至那假意的眼?泪都有了些真?情。
在场众人听?者伤心,见者暗中笑?嘻嘻。
毕竟赵与辞横行霸道太?久,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
该。
赵山长沉着脸听?着赵与辞哭诉,见他身上伤口狰狞,正要伸手触碰却被五帝钱困笼弹了回来。
“正使。”赵山长教书多?年,气质儒雅,哪怕见到爱子被伤成这样?也不失礼数,“我儿伤成这样?,能将五帝钱困笼先撤去吗?”
正使慢吞吞道:“山长,惩戒堂从不徇私。”
赵山长沉默,也并未为难,视线转向夙寒声?,低声?道:“小公子,拂戾族乃天道厌弃之族,你若不是,尽管撤去浮云遮自?证清白,何?必要下此狠手?”
夙寒声?不说话。
——他怕自?己一说出口又是骂人的话。
赵山长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视线落在夙寒声?常年不见日光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又看了看那一头的浮云遮,转瞬便有了主意。
他朝正使道:“我儿疑心并非无道理,还望正使撤去此人的浮云遮,看他是否畏光。”
正使一怔。
他可?不敢。
还没等他说话,人群一阵喧哗,未见来人只听?一声?怒喝:“我看谁敢?!”
众人循声?望去。
徐南衔许是刚下课,一身骑射山服还未换下,长发高?高?扎成马尾,手握着一把长弓,俊美的脸上满是怒火。
他已从听?照壁上知晓事情来龙去脉,进?来时?带着一股凛冽杀意。
夙寒声?吓了一跳,赶忙往后缩了缩,垂头丧气等着挨骂。
却见徐南衔快步进?入惩戒堂,竟然全不管山长和正使副使在此,面如沉水,霍然上前一脚踹向赵与辞的心口!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赵与辞也懵了。
还好五帝钱困笼拦了下,紧跟其?后的庄灵修眼?疾手快,一把制住徐南衔的双臂往后拽。
“不北!冷静!”
徐南衔眼?眶赤红,厉声?骂道:“混账东西!我师弟身中跗骨之毒畏光,你愚笨无知,分?不清跗骨和拂戾,还敢掀他浮云遮?!若今日我师弟少了一根毫毛,我要你全族赔命!”
这话太?嚣张了。
赵山长漠然看着徐南衔。
庄灵修被徐南衔挣扎着捣了几肘子,脸上的伤刚好又添几道,他无奈地将怒骂喊打的徐南衔拖得离开赵与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