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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54)

待欢闹沉静,她轻抚爱马,指尖细细梳过浓密的黑鬃,布衫的边缘给阳光沁亮。

远阔的天地,蒙蒙的芒草,金色的河水汨汨而淌。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美得如一个幻相。

直到天光暗淡,河滩空无一人,陆九郎才回过神。

河西五军虽是同盟,平时各据一州,难得这次各遣精英竞武,军中无数好男儿摩拳擦掌,誓要拔个头筹。

青木大营正在修整,竞武之地放在了赤火营,消息一出全营乐疯了,眼看竞武的观台开始搭建,恨不得去帮忙扛木头,士兵们热切的议论,连饭食也似更香了。

军中的选拔同样沸腾,年轻儿郎热血好胜,无事都要争锋,何况此次机会难得,一旦入了贵人之眼,岂不就此飞黄腾达。

大营的校扬声浪激扬,连日较技筛拔,胜败无数,有人喜笑颜开,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侥幸来混场的滑稽百出,围观的嘘笑阵阵,比过节还欢乐。

连夜里的巡营也放松了三分,王柱弓着腰,如藏了八个月的肚子,偷摸溜进营房。

史勇从王柱的怀中掏出一坛酒,喜得咧嘴,“有你的,老子的钱没白花。”

王柱得意的又掏出一包卤肉,一帮伙伴闻着香气,乐哈哈的围坐一圈。

史勇给一人倒了一碗,舔去指上沾的酒,“我跟陆九入选,不管能不能胜,先喝它一回。”

伍摧信心满满,“一定能赢,等你们五军扬名,咱们跟着长脸。”

酒是好酒,虽不如百味楼的名酿,在军中已极为难得。

陆九郎无声的啜饮,他不似史勇,心思藏得深,谁也瞧不出在想什么。

石头欢喜之余有些忧心,“听说裴少主也要来,没准还要找麻烦,九郎是不是得避着些。”

史勇豪气万丈,“怕他个卵,这是韩家的大营,还能在自己营里吃亏?等陆九得个头名,正好看那家伙是什么脸!”

李相跟着嘲笑,“近年总传裴少主年轻英武,身手不凡,就没见他上过阵。”

王柱也不屑,“哄抬名声罢了,公子哥的性命何等金贵,哪舍得阵上拼杀。”

伍摧一样瞧不起,“韩家就没这般作态,韩七将军是女人都杀敌无数,谁不赞一声赤凰。”

韩七带兵屡立战功,不弱于声名卓著的兄长,近年已掌了半个赤火军,她出战时黑甲赤缨,英勇无畏,士兵多以赤凰而呼,百姓间也渐渐传开了。

陆九郎端着酒,不咸不淡道,“什么赤凰,吹嘘过头了,也不怕别军听了笑话。”

伍摧满不在乎,“笑话什么,韩七将军有能耐,全军心服口服,裴家就算想给少主冠个虎狼的称号,锐金军的几万兵肯认?”

陆九郎懒得争辩,转了话头,“你们猜为何突然竞武。”

伍摧给问得一愕,“谁知道,或许大人物一时兴起,想瞧些热闹?”

史勇也不明所以,“你小子想啥?有机会露脸不好吗?”

陆九郎也不解释,“最近城里有什么大事?”

王柱听闻的外头消息最多,懵然道,“没什么特别的,好像朝廷有使者来了,将韩大人褒奖一通,赐了些宝物。”

陆九郎暂时按下思虑,对着史勇一哂,“我要冲头名,你也拼着些,别教我比下去。”

史勇骂骂咧咧的一呸,“放屁,老子要是输了,亲自给你打洗脚水!”

几人哗笑,陷入了胡吹的欢闹。

第42章 千军竞

◎这小子可别败得太快,裴家正等着看笑话。◎

赤火大营号角悠长,五军旌旗猎猎招展,万千士卒翘首以盼的竞武之日终于到来。

四年前,河西光复十一州,天子狂喜,入长安的韩家长兄获封金吾卫大将军,留居帝都。韩戎秋受封河西节度使,管内观察处置使,检校礼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成为天下十大节度使之一。

时至今日,假如韩戎秋再至天德城,连防御使周远庭也要执下官之礼。

韩戎秋也确实未负众望,他鼓励耕种,保护商旅,使民众安然生息,商货往来自如,一年比一年兴旺,成就了空前的塞上繁荣,百姓无不盛赞,众多部落甘心为之驱策。

此次名为竞武,与盛会无异,观看者不仅有五军将领,还有十一州的众多高官与豪族,许多人还是头一次踏入威名赫赫的赤火大营。

赵家的家主赵奢是武将出身,如今养尊处优,腰腹宽硕,仍看得出年轻时的潇洒倜傥。他从兰州之战后就不再掌兵,将军务交给了几个儿子,此时展眼一望,当即道,“平素说你总是不服,瞧一瞧韩家大营,比咱们家的如何?”

赵英见赤火营数万兵卒列阵而立,军容威肃,宛如铁铸的森林,偌大的校场不闻丝毫杂声,治军如此可谓极难,不禁一默。

赵奢喃喃道,“据说赤火军掌营的还不是韩家小子,而是韩家的丫头,好生厉害。”

赵英还未回答,就见裴氏家主行来,少不得致礼。

裴佑靖与赵家往来颇多,相当熟稔,对着赵奢打趣,“前次你还说未必来,怎么忽然得空了,究竟是韩大人的情面,还是哪位夫人的盛约?”

赵奢哭笑不得,装作未见远处华裙曳地的妇人,“你的嘴一惯的不饶人,我来不来都有错。”

赵家的家主与安夫人昔年有过纠缠,在河西的豪族中不是秘密。

赵奢妻妾众多,安夫人也绝不寂寞,往昔的风流早已云散,但对于安家的生意,赵家会暗里护应,安夫人也会慷慨的予以回报,权钱铸起来的默契远比短暂的情热长久。

安夫人一扶高髻,发上插满了累累宝钗,绚彩耀目,份量也着实不轻,她对着爱女叮嘱,“赵大人身边是裴大人,后头的年轻人就是裴家少主。”

安瑛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到了婚嫁之龄,安夫人在沙州豪门挑了又挑,难有母女皆合意的,只有将她多带出来相看。

安瑛依母亲之言一望,瞧见一个青年郎君,风姿俊秀,神态倨傲,仿佛一件名贵的玉器,矜贵而难以接近。

青年觉察到安瑛的视线,宛如通透母女二人的心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讥讽。

安瑛想不到对方如此傲慢,脸颊蓦的烧起来,羞恼的撇开眼,安夫人却未留意,观席上正喧闹起来,韩大人一行到了。

韩戎秋身居高位却很随和,与众人笑语寒喧,身边还带了一子陪伴。

安瑛曾在宴上见过,认出是声名卓著的韩小将军,她更好奇传说中的韩七小姐,然而对方从不参与世家的宴乐,此时环视半晌未能寻见,不免有些失望。

大人物陆续入场坐定,军鼓一击,数万人的军阵骤然而变,宛如四方分浪,以竞武的校场为中心,有条不紊的行移,进退之间一丝不乱。

安瑛看得目不转眼,方在惊叹,一个黑衣将领走上观台,对着韩大人一礼。

那人的举止如男儿,却是位年轻美丽的女郎,但见眉睫如墨,唇色绯红,绚烈又冷凛,天然英姿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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