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124)
若真用双脚走回京城,别说是谢兰音,就连他们两个有伤之人都受不住。
他眼中关切之意尤甚,沈霁似笑非笑:“这就不劳烦姜大人费心,我的夫人,沈某自然会照顾好。”
话毕,沈霁牵过谢兰音的手朝外走去。
遥遥望去远方一条清澈长河流淌而去,一棵苍天古树静静伫立此方,最为错愕的是,树下停着一辆马车,弈棋黑风二人早已等在这里。
谢兰音惊讶不已:“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此?”
沈霁弯唇:“山人自有妙计。”
显然,他不打算说,不过若是谢兰音真要追问,他也会说。
谢兰音没有多想,以为这是他和弈棋几人私底下联络的手段,率先坐进马车。
落后一步的姜照看了一眼沈霁,不屑嗤笑:“莫非这些又是你算计的?”
沈霁云淡风轻,皱眉:“姜大人空口白牙冤枉人的习惯真是一点都没改。”
“到底是算计还是旁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沈霁,你说的那句不会骗她,今后当真不会欺骗么?”
姜照冷冷抛下此句,方才踏上车辕。
弈棋见到他这幅态度怒不可遏,“大人,他也太嚣张了,怎能这么说您!”
沈霁瞳孔深深,摆摆手,面上一派从容:“不必管他,回京要紧。”
与此同时,他的怀中揣着一个瓷白药瓶,半晌,最后还是没有扔掉,头也不回上车,声音清寒:“回京。”
黑风扬起马鞭,催促着黑色骢马赶路,悬挂在车檐的铜铃泠泠作响。
风过,止息,这片村落再次恢复平静。
第八十四章 逼宫(一更)
宫阙深深, 夜幕低垂,繁星漫天,银汉迢迢。
廊檐之下声声虫鸣不绝如缕, 时有微风拂面,高高悬挂的宫灯四散摇晃,烛光掩映。
洁白莹石砌成的大殿内, 鲛纱翩跹, 若琉璃般光华流转。
榻上坐着一人, 他的肩上披着单薄外袍手中翻着奏章, 喉咙难受时以拳抵在唇边,发出几声低低轻咳。
谢凝黛端着汤药入内, 苦涩药汁弥漫, 还未到近前, 萧晗光已然拧紧眉宇。
“孤不想喝。”
他厌恶苦味, 平常生病都是能捱就捱, 可惜太医看不下去,愣是嘱咐宫人将药汤熬煮好端给陛下,每每这时,他总能找到借口将人支开, 随口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药倒掉, 俨然装作已经喝过的模样。
苦涩只会让他想到从前困苦之日, 也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时光。
“陛下可是在说笑?不喝药如何能好?”谢凝黛盈盈笑着, 将手中瓷碗递了过去, “何况, 妾身腹中的麟儿还在瞧着呢!”
瞥了一眼她那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的腹部, 萧晗光不禁皱了皱眉, 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应下:“那你将药放到一旁, 过会儿孤自会喝完。”
谢凝黛没有答应:“先前那些药都被陛下倒了,陛下当真有喝?”
短短一句,说得萧晗光无奈抚额。
眼看秘密被拆穿,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喝完汤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这汤药格外苦涩。
一整碗喝完,萧晗光苦涩得直皱眉,连吃好几颗蜜饯才感觉自己好了些许。
这次风寒来势汹汹,萧晗光也提不起精神。
谢凝黛小心翼翼掖好被角走出大殿,宫婢从她手中接过药碗。
“明日汤药黄连多放些。”谢凝黛说着这话的同时,抬手扶了扶摇摇欲坠的鬓间金钗。
宫婢愣了愣,诧异莫名:“娘娘,方才已经按您的意思多加黄连,这……还要再加?”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黄连多苦啊!陛下也能眼也不眨全部喝完?
谢凝黛浅浅一笑:“陛下的用意岂是你我能明白的?让你做便做,懂么?”
眼底的笑意渐渐变作冷冽寒光,骇得宫婢忙不迭打了个冷颤,讷讷点头应了声“是”。
她一路行至御花园碧湖,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样黄色纸包状的东西,此刻早已将宫人们遣退,捏着那方药粉,目光沉凝如炬,不知在深思些什么。
倏然,身后树枝被人踩碎,断裂声格外分明。
谢凝黛眉宇一拧,骤然回首声音冷寒:“谁?”
“昭仪娘娘,别来无恙。”
淮安王拂开花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眸光阴鸷如狼。
谢凝黛没打算理会他,薄唇紧抿:“陛下正在歇息,王爷若有要事,还是等陛下醒了再说。”
怎料,淮安王兀自轻笑出声,幽然说了这么一句:“娘娘误会了,本王是特意过来找你,毕竟陛下欺骗了你,你就不想为沈夫人报仇么?”
闻言,谢凝黛面色一变,寒声质问:“你说什么?”
淮安王笑得愈发笃定:“陛下眼睁睁看着沈太傅和姜大人互斗,最终二人惨死,而这其中谁能从这场争斗中得到好处?真是可怜了沈夫人,年纪轻轻,香消玉殒,听说娘娘和沈夫人姐妹情深,应当不愿看到她死不瞑目吧?”
听完他的话,她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呼吸急促了些,心神不宁。
见到她这副模样,淮安王心头更加舒畅,他勾着唇,继续往她心里添了一把火:“娘娘腹中的孩子是假的吧?真是难为娘娘,还要配合着陛下演戏。”
谢凝黛瞳孔一震,不可思议抬眸,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测都是对的。
淮安王这才笑得更加肆意:“不过是试探一番,未曾想居然是真的,这就好……”
最后这句说得意味深长,紧跟着缓缓抬手一挥,顷刻间,御花园中涌现出无数腰佩长刀的兵将,他们一一恭敬跪在地上等候淮安王差遣。
谢凝黛惶恐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假山上,面色苍白了瞬,冷声斥道:“淮安王,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那个位置,也是时候换人了。”
而他等着这一天,已然等候太久。
“既然萧晗光能坐上那个位置,为何本王不可以?本王一定会向世人证明,只有我才能坐上那个位置!我一定会做的比萧晗光更好!”
显然,淮安王早早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今后的璀璨繁华,他眼中充斥着癫狂,目露血丝,他的野心暴露无遗。
谢凝黛呼吸声渐重,极力扣住手中的药粉包,压抑着起伏的情绪,直到他的部下上前扣住谢凝黛,迫着她往寝宫方向而去。
“滚开,我自己会走!”
对于这些谋逆之人,谢凝黛没有好脸色,恶狠狠将其统统甩开,至于宫中的禁卫军恐怕早就被淮安王买通,成了他的走狗。
淮安王无所谓谢凝黛的态度,宫中皆被他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只雀鸟都难以逃脱。
而他特意先来找谢凝黛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果真萧晗光逼着她说谎,他根本就不能人道,更遑论让人有孕!
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君王,凭什么依然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
淮安王冷笑过后,大步流星朝着寝宫而去,这一次,没有沈霁,他倒要看看萧晗光会怎么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