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61)
大夫又让她将手伸出,探了探,淡声道:“嗯,滑脉,这样吧,我给你开副安胎药。”
轻云拢月骤然听到这话,瞳孔震惊了瞬,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只因为谢兰音紧跟着追问:“可有落胎药?”
这是贼人的孩子,她不能留下,也不该留下。
婢女二人并不知此事,认为她怀的是主子的孩子,这怎么成?
故而在她这话落下后,拢月赶紧同轻云使了个眼色,轻云了然,轻手轻脚离开房间,转身便去找弈棋。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大夫有些惊讶,可看着面前女子梳着尚未成婚的发饰,莫不是同人有染?
谢兰音苦涩:“这孩子本不该来这世上。”
大夫了然,轻轻颔首:“好,我这便给你开一副。”
拢月焦急万分,唯恐担忧谢兰音腹中孩子真没了,可谢兰音哪里知道她所想,此刻整颗心都记挂在此件事情上,哪还顾得了其它?
从大夫那里取来药方,直接在侍童这儿取药,也不知道这个侍童怎么回事,好几次将药材洒落在地,手腕发颤。
那位替谢兰音看诊的大夫走出来,见状,怒斥几句。
侍童哪敢再说些什么,怯怯递过药材,趁着大夫未曾注意,低声对谢兰音说了句:“这药莫吃,且再去别处看看。”
说完,侍童不敢停留,低垂着头继续闷声不响干活。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谢兰音以为他是不忍自己打掉腹中孩子,毕竟那也是一条性命。
可是他又哪会知晓,这孩子,她不能要。
归家路上,拢月拎着药提心吊胆,一心期盼着主子赶紧过来。
奈何今日沈霁偏偏被其他事情耽搁,弈棋倒是急匆匆赶回,趁着谢兰音不注意,将另一包药材塞到她手中。
谢兰音唯恐事情生变,要拢月熬煮药汤,拢月神色恹恹根本不敢,杵在厨房里跟着陶罐大眼瞪小眼。
“这是安胎药,将那包药埋了。”弈棋交代完此事,顾不及继续留在这里,赶忙去门口守着沈霁归来。
听到弈棋这么说,拢月这才松了口气,安心将药材一并放入药罐慢慢熬煮。
一刻钟后,药汤还在火堆上熬制,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嘶鸣。
拢月眼前一亮,心道莫不是主子回来了!
来人正是沈霁,他本在宫中和萧晗光商谈正事,未料谢兰音这儿竟然发生这般变故,叫他大为吃惊。
他分明记得先前几次并未将东西弄到她身子里,怎么这也能怀上?
他并不喜孩子,只觉得聒噪,可若是谢兰音所生,他必定能够接受。
落胎?呵,想的美。
既然怀了,自然要生下来。
向来温润端方的公子步履匆匆,一路疾驰额头沁出一片汗渍,更是深怕自己晚上一步,孩子没了。
好在谢兰音还在书房练字,看桌面干干净净,似乎药汤并未端来。
他稍稍松了口气,从门口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再加上谢兰音心绪不宁,狼毫笔滴落宣纸晕染开一滩墨迹,她依旧未落一字。
“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他的声音低低,轻柔如风,掠过耳梢。
谢兰音回首,面上划过一抹愧疚之意:“抱歉,此事是我的缘故。那孩子并不是你的,若是你想要孩子,今后……”
她本想说他可以和旁的女人生,可又一想他向来不近女色,又怎么会想要有孩子呢?
沈霁一眼将她面上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勾唇:“我是想说,你不需要打掉孩子,我倒是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今后能叫我一声父亲。”
听到此话,谢兰音手中的狼毫笔再也握不住,由于太过吃惊坠落而下,这回,这面宣纸算是彻底毁了。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这孩子是那个贼人的,太傅您这是何意?”
莫非这天底下还有人甘愿给自己戴绿帽的?
“你也知道,我不喜女人,这一生恐怕都不会有孩子,你若是将这孩子生下来,今后我必定当作亲生孩儿看待。”沈霁凝了她一眼,弯唇笑道,“贸然喝下落子汤对于你的身子会有极大损害,若是今后你不能再有孩子,再或者一尸两命又会如何?”
他的言语格外温和,将其中利害关系一一剖析,说与她听。
“孩子之事你不能怪到自己头上,皆是那贼人之过。若是你生了孩子不想养不想看到,我也可以将其抱走。”
“可……”
谢兰音早前就做出决定,不打算留下,也不想和那个贼人再有牵扯。
沈霁眸光暗沉了瞬,刹那恢复如常,慢条斯理道:“那个贼人,我这里倒是有些线索。”
听了此话,谢兰音骤然抬眸,看向沈霁,瞳孔微亮:“他到底是何人?”
“先不着急,他藏得极深,要彻底抓住他需要费些波折。”
沈霁的能力毋庸置疑,谢兰音没有怀疑。
“左右还有些时间,要是太早做出决定日后后悔可没有后悔药吃。”
沈霁不动声色说完后,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转而让人拎了一盒糕点,说是宫中带回,赠她尝一尝。
糕点甜腻,味道极好,也不知道御厨如何做的?
一连吃了几口,拢月才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过来,面上扬着笑意:“小姐,这是安胎药。”
谢兰音动作顿了顿,转而看向沈霁。
沈霁一派淡定自如:“我让人换的,要是你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也要等见到孩子的生父再说。”
谢兰音手指轻轻颤了颤,垂下眼睑,终于伸出手端过那碗药汤。
汤汁苦涩,浇灌着那颗冷然的心。
她怕疼,也怕苦,更怕死。
她要再想一想,想一想。
……
弈棋一直等到沈霁从屋子里出来恭敬迎上去。
“这次你做的很好。”沈霁掸了掸衣袍的灰尘,眸光幽暗了瞬,“好好看着她,不管是她还是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三十八章 非梦(一更)
为谢兰音诊脉的大夫和那个侍童并不知道谢兰音那边发生的事情。
几人前脚刚走, 侍童不满看向大夫,薄唇紧抿:“薛大夫,您这次真没给人看错?”
说起来这个薛大夫就是个沽名钓誉之流, 医术平平,也就是仗着是同医馆老板有关系,才在这里混日子。
今日凑巧另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出了趟门, 薛大夫一眼看到轻云手中的银子想要赚上一笔, 故而才装腔作势。
更何况, 他开的也不是什么落胎药, 而是安胎药。
至于那位女子是否身怀有孕,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
薛大夫笑着摆摆手:“放心放心, 我的医术怎会有错?倒是你要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否则……”
他阴恻恻笑开, 一旦惹怒了他, 他有的是办法将人撵走。
基于此, 侍童连忙闭上嘴,再也不敢质疑半句。
……
谢兰音身怀有孕,就算还未过门,圣旨一下, 也是板上钉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