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85)
她心头一跳,目光如炬落在轻云身上,轻云哪里敢看她,只能状作惊讶捂唇惊叹:“主子怎么来了?”
谢兰音暗忖自己此次太过心急,到底他们都是沈霁的人,她但凡去了何处,恐怕都要同沈霁汇报,而至于京郊那么偏远之地,不可能放任她一人而去。
“怎么来了这里?”
沈霁看着她那张被冻红的脸颊有些心疼,他的大掌温热,直接将她柔夷扣在掌中捂热。
“她们同你说的?”谢兰音想要将手抽出,却被他摁得更紧。
“别闹。”沈霁轻叱了声,眸光专注认真,温煦如风,“冬日寒凉,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若是出事可怎么办?下次想要出来同我说声便是。”
谢兰音本就不想让他跟来,可如今他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赶他走,索性破罐子破摔出声说道:“京郊之外有处庄子起火,你可听说了?”
她不相信沈霁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本以为沈霁会拖泥带水,怎料他反倒释然一笑:“你大老远跑来京郊就是为了看那处庄子?”
谢兰音没有否认:“你不觉得奇怪?好好的庄子着了场火,听说住在庄子那里的是位贵人。”
她特意打量着沈霁的表情,却没从他面上看出任何破绽。
到底是他遮掩太好,还是真的此事同他无关?
“哪里是什么贵人,那处庄子的主人你也认识,就是那个绑过你的贼人。”沈霁勾唇,笑得漫不经心,一派坦荡从容,“说起来我在这附近也有处庄子,既然你不想归家,今日便宿在外头,可好?”
第五十五章 落泪(二更)
大火付之一炬, 断壁残垣,死气沉沉,几乎没有一块完好之处。
一整座庄子尽数焚毁殆尽, 墙壁倒塌,看到这些,谢兰音很难相信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场火烧的这么厉害?”
从旁人口中听说自然不如眼见更令人震撼。ʟᴇxɪ
沈霁勾唇, “听说有人无意打落灯笼, 庄子里的人本就没有几个, 他们睡的太死, 等到察觉想要救火却来不及。”
谢兰音蹙眉,望着眼前这片废墟, 恐怕足足烧了好几日, 否则不会将所有东西尽数焚毁。
这场火烧的这么彻底, 莹莹白雪散落而下, 像要将所有痕迹遮掩, 掩埋着其中不为人知的真相。
“没什么好看的,天色已晚,外头冷,还是先回别庄。”
沈霁上前虚虚拢着她肩膀低声说着, 这些废墟自然发现不了什么, 谢兰音收回视线, “你的庄子在哪?”
“距离这里不远。”
沈霁扶着她坐上马车, 命车夫往前继续走。
“庄子买了很久, 里面还有天然温汤, 虽然比不过行宫的, 但也能舒缓一二。”
京郊之外, 有着天然温汤的别庄可不便宜, 没想到沈霁居然这么厉害。
“你什么时候买的宅子?”谢兰音先前可没有听说他在京郊之外还有宅子。
沈霁莞尔:“宅子太多记不住,你要是想知道,之后我让弈棋将所有宅子地契一并送去你那里。”
当然——
要将那处焚毁宅子的地契提前毁去才行。
他唇畔笑意盈盈,笑得和风细雨,眸光和煦清润。
谢兰音嘴角微微一抽,她怎么总觉得……他在炫耀呢?
“不用了。”她无奈抚额。
她知道他有那么多宅子做什么,只是好奇多问一嘴罢了!
他所说的那处宅子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在另一片山头。
庄子不大,其中栽种着不少寒梅,凛冽寒风吹拂而过,淡淡清冷寒梅香溢散开来,直叫人神思清明,浑身都沾染上这片冷意。
除了盛放在枝头的料峭艳艳红梅,还有一小片瓜田,可惜如今太过寒冷,空着一大片地,唯有临近山壁的温汤不为冰寒所动,热气升腾,缓缓驱散着冷意。
“可有什么想吃的么?”
沈霁漫声说着,与此同时将一碗熬煮好的血燕推到她面前,刚用汤匙舀起一勺,就被谢兰音兀自接过。
“我自己来。”
每一回沈霁都要喂她,一次两次还好,勉为其难接受,次数一多,着实有些受不住。
除了这些,还有旁的事情,她总觉得沈霁看上去谦谦君子如玉,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精力?还是说,年纪大了,老房子着火?
一口接着一口喝完血燕,谢兰音泡着温汤,将整个身子浸泡其中。
这里只有一处温汤,空荡的院子还有一棵寒梅树静静伫立。
寒梅花瓣洋洋洒洒伴着一股清寒香味坠落而下,有些落到温汤之中,谢兰音笑着抬手拈起一朵,放到唇边轻轻吹一口,任由花瓣越飘越远。
玩了好一会儿,只觉整个身子舒服极了,没有那么冷,她才从温汤中起身。
换好衣裳,沿着长廊走去,才刚走到拐角处,便听弈棋的声音传来。
“书房的东西毁了没?”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可偏巧站在距离拐角不远的地方,身后隔着一堵墙,便以为无人会来。
另一人身着黑衣甲胄,神色恭敬,“属下已经在办,只是还需要几日时间。”
那处密道可是费时多年,哪能那么容易直接毁了?前前后后算下来,也要整整十日。
弈棋无可奈何轻声叹口气:“主子说夜长梦多,让你们抓紧,莫让夫人发现。”
那人连连颔首:“属下明白。”
话毕,那人转身离去,弈棋站在原地一会儿,也跟着走了。
殊不知,谢兰音浑身暖烫的血液顷刻间凝固冰冷,心头似是结着一层皑皑霜雪,沉重到几近喘不过气来。
不知怎么回到屋子,只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一双手被沈霁攥在手里,滚烫大掌传递着温热的暖意。
“怎么这么凉?不是说去温汤那里了么?”
沈霁有些担忧,尤其她刚刚泡过温汤,手竟然还这么冰。
被他握着的地方像是盘踞着一条毒蛇,粘腻到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毒蛇咬破肌肤。
偏偏,这条披着纯善外皮里子极为可怖之人万分温柔朝着掌心呵气,替她暖手,而她头一遭没有感到任何温暖,双脚依旧冰冷如柱。
“我没事。”
她唇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意,即便极力遮掩,可沈霁是谁,一眼便能洞穿她做出的伪装。
“我是你夫君,若是有什么都可以同我说。”
他拥着她入怀,温热呼吸落在耳畔,大掌紧紧箍在她纤细腰前。
窗外一阵寒风吹,卷起树枝上的寒梅,将点点清香送入屋中。
“夫君?”谢兰音呢喃,从前觉得他分外温柔,可听了弈棋那番对话,只觉心头不是滋味。
他的书房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弈棋要那么说,还特意加了一句瞒着自己?
越想,谢兰音越觉得眼前似是一团看不清的浓雾,而她自己身处浓雾之中,被虚虚笼罩包裹,一旦试图踏出这片雾霭,窥见的真相或许会是她最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