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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星会说话(98)

墨轩剩下的学生屈指可数,依旧有人隐约听到室内二人的争执,具体的没听清,但都好事地望着走出来的许知意。

许知意浑身煞气,待走到大门时,见到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余愿,脚步慢了下来,深深看着纤瘦的身影。

余愿也回看他,清澈的眼神像透明的玻璃弹珠,不带任何杂质。

许知意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他的眼尾耷拉下来。

余愿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衣角,“你要回家了吗?”

许知意扯了下嘴角,“我不想回去,他们把我的滑板都丢了。”

余愿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他们是谁,却觉得眼前的许知意变成了一尾被抛上岸的了无生气的人鱼,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长出修长的双腿,踩着尖刀被揉捏成“好孩子”的模样。

他伸手在许知意的脑袋上拍了拍,就像许知意十八岁生日那样。

许知意微红的眼球往上看忍住酸意,干咽了下说:“过几天我帮你把画像弄完,以后我就不来墨轩了,你找别人教你画画吧。”

许知意是余愿唯一的同龄朋友,许知意如果不来,那么以后余愿在画室里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他有点不舍,不过想到什么,又朝许知意露出笑脸,“那我等你高考完再过来。”

许知意想说,不来了,高考后也不来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可触及余愿的笑容,他还是点了点头。

许知意又深深地看了余愿好半晌,才投身走进夜幕中。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初秋已经悄然到达。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少年总要长大。

而许知意成长的第一课,叫学会成为输家。

哐当——

杯里滚烫的热水从边沿溢出,浇在章书闻的手背上,瓷杯从手中脱落,炸开一地的瓷片。

他嘶的一声,走到水槽处,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刷霎那红肿的皮肉,又回头对想要下床的余愿说:“别动,我来收拾就好。”

这两天的章书闻不太对劲,做事频频走神,现在连接杯热水都能被烫伤。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冰箱的冰冻层把火燎一般的手塞进去降温,见到余愿焦急的神态,笑了下,“我没事,床头柜里有烫伤膏,你先拿出来。”

章书闻忍着手背的灼烧感将狼藉的地面打扫干净,瓷片用塑料袋好,又在袋子外裹了几张不要的纸张才丢进垃圾桶。

“呼呼呼。”

余愿撅着嘴往他的伤口上吹气,水润的眼睛时不时观察章书闻的表情,见哥哥皱着眉,吹得更大力了。

烫伤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疼痛,章书闻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余愿柔软的头发。

等余愿喊了他两声,他才摇头,“不疼。”

吹在手背上的气息像羽毛一样,带着点痒意,章书闻把手收回来,“好了。”

余愿执拗握着,把他的手抓到轻轻吹气,章书闻别开眼睛,不去看余愿嘟起的嘴唇。

热意像是从手背一路烧到了心口,他耳边又回荡着许知意的怒问。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私心?”

“你要真那么干净,你会放任他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章书闻骤然把手抽回站了起来。

他像是被放进了一个装满氢气球的密闭箱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气球会爆炸,身处不确定环境的高压让章书闻有些烦躁。

非要谈论私心,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象过将余愿交托给他人的场景。

不是许知意,也会有别人.....他却连想都不愿设想这个第三者的存在。

余愿的手僵在半空,“哥哥?”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八年,从章书闻见到余愿的那一刻起,哥哥这个称呼就相伴他们同行,但这一秒钟,章书闻却没有立刻回应余愿。

哥哥,多么亲密又遥远的称谓。

章书闻凝望着白炽灯下的余愿,下颌绷紧,手背撕扯着的痛感没能拉回他的理智。

他不可抑制地想,如果他不是呢?

被需要、被依赖、甚至被喜欢......余愿能不能分清这些情感?

这些问题太深奥,还没等章书闻解出个所以然,新的事故又发生了。

章小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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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就是下两章了(使眼色

第71章

章书闻是在上课途中接到章小月电话的。

手机震动个不停,他掐断回了不方便接听的短信,那头回复,“书闻,我是红姨,你姑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区人民医院,她家里人电话都打不通,你方不方便过来?”

红姨是章小月的同事。

章书闻沉默两秒,“好,我现在过去。”

他跟讲课老师简单说明情况请了假,又给余愿发信息说今晚会晚点回去,这才转地铁去邻区医院。

一个半小时后,他在骨科的走廊找到了红姨。

红姨是个热心的微胖妇女,两年没见过章书闻了,一碰面还有点认不出来,哎呦一声赞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书闻比以前更俊了。”

章书闻跟长辈打了声招呼,询问章小月的情况。

“你姑这几年精神头不太好,常常说自己头痛眼花。今早下楼梯时踩空了,摔下来后疼得满脸都是汗,走都走不了,打她家里人电话没一个接的。”

红姨痛心地摇摇头,“你也知道她老公跟儿子的德行,以前就不像话,现在就更变本加厉了,动不动就动手,好几次我都见到你姑偷偷在抹眼泪,难啊。”

章书闻往诊室里看了一眼,隔着白布,没见着章小月的身影,倒是听见痛吟声。

“拍过片了,崴了脚,好在没伤着骨头,就是最近可能走不了路。”红姨一抹汗,“你姑一开始还不让我跟你说,我拿她手机偷偷打给你的。书闻,红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情是小月做得不厚道,但她也不容易......”

章书闻不置可否,“红姨,辛苦您了,您有事就先去忙吧。”

红姨转身进诊室跟章小月道别,章书闻也跟了进去。

章小月的脚踝肿得老高,医生正在开药方,她一回头见到章书闻,唇更白了几分,“阿红,你......”

阿姨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别想那么多了,先让书闻带你回去。”

章小月行动不便,章书闻忙前忙后替对方缴费拿药,又将人扶出医院打车。

姑侄俩关系半僵不僵,没了红姨调和气氛,整个过程飘散着几分尴尬。

章小月几次想和章书闻说点什么,瞥见侄子冷凝的脸色,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

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出租车在居民楼停下,还得走进巷子里才能抵达章小月的住处。

章小月很是局促,“书闻,你不用管我,回去上课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说着一瘸一拐往巷口走。

章书闻轻叹一口气,他到底不是冷血动物,无法将受伤的章小月就此抛下,三两步上前,半弯下腰,“我背你上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