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天边电闪雷鸣,白炽的银色电光割裂了浓墨一般的乌云,水柱还在不停地增多,根本预料不到它会从哪里冒出来。而因为水体的喷薄而出,海面上出现了一处处水体空洞,巨大的漩涡慢慢形成,连带着卷动起周围的空气,如黑洞般产生恐怖的吸引力,饕餮一样贪婪地吞噬着世间的一切!
我的四肢因为过度而长时间的用力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余光中只能看见云弄在狂风中凌乱飞舞的白袍。
小变的巨大骨翼扇动得越来越缓慢,尽管它已经尽力,但还是抵不过荒海漩涡的吸引,载着我和云弄,一点点地,靠近漩涡的中心……
哎,没办法,只能解除封印,用灵力自保了……在我终于坚持不住放开小变并在半空中急速被吸入海水漩涡中的那一刻,我这样想到。
只是坚持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明明已经离目的地这么近了,明明已经在荒海上奔波了这么久……我有些不甘心,因为一旦解印,便会被王都的追兵探测到,他们定会循着踪迹找过来,到时候即便是找到了荒海的彼岸又有什么用呢?
看来无论我睡得如何踏实,神兽这份差事是永远也无法金盆洗手的了,因为这是神的旨意,永生永世的契约……
其实说白了,就是劳碌命,想找个地方躲懒都没办法。
看了眼不远处也被吸过来的小变和云弄,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就在我准备念出解除封印的咒文时,云弄突然从小变身上跃下来,因为漩涡气流方向的关系,只见他急速地向我这个方向过来,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覆在我身上,紧紧抱住了我。
浮动的发丝掠过我的耳朵,痒痒的。冷湿的狂风被他温暖的体温取代,一直有些不安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
“小白,别怕……”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这漩涡是荒海彼岸的入口,通过这里我们便会到达……”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巨大的海浪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淹没了眼前的一切。我错过了最后的祷念咒文的机会,如果云弄判断有误,那么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葬身海底。然而此时我的心里并没有一丝恐惧,当冰冷的海水吞没了耳鼻,除了云弄在身后紧紧抱着我,身体的所有知觉都被冰冷彻骨的海水覆盖。
静寂,黑暗,寒冷,周围只有流动的液体,仿佛这就是生命的伊始,抑或是生命的终结……
活了三生三世,即使便这样死掉也没什么好悲伤的,只是可惜了小变这只上古神龙,平白无故地跟着我们倒霉了。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有些愧疚地这样想。
……
凝固的时间被打破了。
有声音,水流的声音,人的声音……
身上又冷又湿,我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觉得不远处有隐约的喧闹繁华。
“呦,快看那边,又有新人进来了呢……”
“是啊,已经好久没来过人了。”
“咦?我眼睛没有花吧!那边白白的东西是什么?”
“那两个不都是白白的东西,你指的是哪个?”
“哎呀就是那只长得像头骡子,脑袋上长着一根犄角的!”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骡子了,还真有点不适应。只听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我和云弄品头论足。
“我看明明就是一只骡子啊!”观察良久后,那人终于断言道。
“什么啊,你再仔细看看,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每次有非人类生物进来你都觉得眼熟,我倒是觉得另一个白白的长得很漂亮。”
“喂……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是真的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了呢,简直和我们的兮远仙人一样好看。”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那个不是神兽么!”先前那人像突然发现了世界第八大奇迹,兴奋得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神兽!真的是神兽么!”第二个人也吃惊道,“不过……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感觉异常奇特。不过我和云弄这究竟是来到一个什么地方啊,竟然会有人不知道神兽为何物?
“你是在这边出生的人,所以不知道,神兽是我们那边最尊贵的生物,自出生起就被供奉于神殿,待百岁生辰过后便可选择天下之主,为百姓祈福,保佑国泰民安。”
“这样啊……也就是说那边白白的漂亮家伙是王了?”
“应该不会,听说没有王的国家会很混乱,天灾**,民不聊生,身为王者怎么可能扔下自己的百姓不管,跑到这里来呢……”
尽管我睁不开眼睛,身上也没有力气动,但我知道云弄就在我身旁,紧紧抓着我不放。起先他也一直没有动静,可听到这里时,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收紧。
“真奇怪啊,神兽怎么会来这里?”那个明显更傻一些的人继续问道。
“我要是知道刚才就不会那么吃惊了好不好!不过可能是因为要来选王吧……听说如果神兽在现任王族中选不到王就会离开王都,四处流浪,寻找国主。”
“哦?这么说未来的国主会在我们这里咯!”
“也许吧,谁知道呢?”
“哈!你说会不会是我呀!我娘一直说我以后会很有出息,兴许就是王呢!”
“……你可以去跳河了。”
“怎么啦?”那人显得很无辜。
“我不想和你说话,下次一定去兮远仙人那里申请不和你一起守通关桥。”
“不要嘛,我知道你最好了,如果连你也不愿意跟我一同值班的话,恐怕我就要自己一个人了,连撒泡尿都不行,难道你忍心看着人家被憋死?”
“喂,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娘娘腔?”
“别那么严肃嘛兄弟,这边的人都很开放的。”
“对不起,我刚过来没多久,还无法适应。”
“哎你还真是无趣,说话总是带着那边的腔调……”
就在那两个人的对话开始变得毫无意义并逐渐向打情骂俏发展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胸膛中突然涌起一股水流直冲喉咙,我觉得又痒又憋闷,终于忍不住咳嗽出来,紧接着便开始向外不断吐水,鼻腔也被呛得难受。
但是将满肚子的水吐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却觉得周身的感觉神经越发敏感清晰起来。然后试着动了动,身体竟不像刚刚那么重。我又睁了睁眼,一片繁星点缀的夜空渐渐呈现在眼前。
这里便是荒海的彼岸吗?
我的面前是一条幽幽的长河,黑流苏一般的河水静静地在夜幕下流淌着,被满天星光洒上银白的光点。河流东行,汇聚入海,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便是我们之前探索了十几日的荒海。只是此时的荒海一派波平浪静,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空,为它增添了几分柔美,再没有当初所见的暴躁与狂虐。